第一卷：潜龙在渊
第25章：你究竟是谁？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返回苏家别墅的路上，与来时风驰电掣的狂暴判若两人。车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和苏晴雪尚未平复的、细微的抽泣声。
林昊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侧脸的线条在窗外流转的光影中显得冷硬而沉默。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解释？都不是他擅长的事情，而且在真相大白之前，任何解释都可能带来更大的危险。
苏晴雪的哭声渐渐止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安的寂静。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目光却不再涣散，而是如同逐渐聚焦的镜头，一点点落在林昊的侧脸上。
地下停车场里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慢镜头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那精准到可怕的指令，让她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追捕。
那撕裂空气、一脚将非人怪物踢飞的恐怖力量。
那在浓烟中将她护在身后、如同山岳般沉稳的背影。
还有此刻，他开车时那绝对冷静、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日常琐事的姿态。
这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林昊！
绝不是那个在苏家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了三年的废物赘婿！
一个荒谬却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住林昊，声音因为之前的哭泣和恐惧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
“林昊，你究竟是谁？”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地看着前方。他能感觉到苏晴雪那道目光，如同实质，充满了困惑、恐惧，以及一种被欺骗、被蒙在鼓里三年的愤怒和委屈。
他沉默着。大脑在飞速权衡。否认？搪塞？还是……透露一部分？
“不要告诉我又是巧合！”苏晴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边缘的激动，“商场里是巧合！刚才也是巧合吗？！那些指令！那种力量！那个……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你怎么会知道怎么对付他？！你怎么会有那种力量？！”
她的情绪再次失控，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但眼神却执拗地盯着他，仿佛要穿透他那层平静的外壳，看清里面隐藏的真实。
“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潜伏在我们苏家三年，到底想干什么？！我哥哥……我哥哥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她几乎是嘶吼着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让她恐惧的问题。
哥哥苏烈的托付，三年来林昊的隐忍，接连发生的“意外”和袭击，还有今晚这远超常人理解范畴的战斗……所有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林昊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他没想到苏晴雪会直接联想到她哥哥苏烈的死。这说明，她已经将最近发生的一切，与三年前的那场变故联系了起来。
他不能再完全沉默了。
车子缓缓停在了苏家别墅外的路边，并未直接开进去。林昊熄了火，车厢内陷入更深的寂静，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他转过头，第一次，毫无掩饰地、直接地对上苏晴雪那双盈满泪水、却燃烧着执拗火焰的眼睛。
他的眼神不再平淡，也不再是之前偶尔流露的冰冷杀意，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里面蕴含着沉重、无奈，以及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歉疚。
“我是林昊。”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苏晴雪紧紧咬着下唇，等待着他的下文。
“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林昊的目光坦诚而直接，“知道得越多，对你越危险。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已经超出了普通商业竞争或者个人恩怨的范畴。”
他顿了顿，看着苏晴雪苍白的小脸，语气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两件事。”
“第一，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害苏家，尤其是伤害你的事情。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第二，你哥哥苏烈的托付，我铭记于心。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对他的承诺。”
他的话语很简洁，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苏晴雪的心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闪烁和欺骗，只有一片沉静如海的真诚和……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深沉的痛楚。
苏晴雪怔住了。她预想过他的否认，预想过他的狡辩，甚至预想过他可能的摊牌和威胁，却唯独没有预想到这样直接而沉重的回应。
他没有否认他的不寻常，却也没有解释。
他承认了危险的存在，却将原因归结为“为了保护她”。
他提到了哥哥的托付，语气是那样的郑重。
这一刻，她之前所有的愤怒和质疑，仿佛都撞在了一堵无形却厚实的墙上。她看着林昊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睛，心中乱成一团。
相信他？
可他的身上充满了谜团和危险。
不相信他？
可他刚刚才从那个怪物手中救下了她，用生命保护了她。而且，他提及哥哥时的那份沉重，不似作伪。
“危险……到底是什么？那个戴眼镜的人，是谁？”她颤声问道，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激动，带着一丝茫然和无助。
林昊摇了摇头：“还在查。你只需要知道，最近一切小心，尤其是和鼎盛集团相关的人和事，尽量远离。”他再次强调了这个警告。
他看着苏晴雪依旧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但手伸到一半，又缓缓收了回来。
有些界限，他还不能跨越。
“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情，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家人。”他重新启动车子，将车缓缓开进苏家别墅的车库。
苏晴雪呆呆地坐在车里，看着林昊下车，绕过来为她打开车门。月光下，他的身影挺拔而孤寂。
她下了车，脚底传来的刺痛让她微微蹙眉。
林昊看了她的脚一眼，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弯下腰，用一种不会让她感到尴尬的力道，将她横抱起来。
“啊！”苏晴雪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手臂结实而稳定的肌肉线条，以及他身上传来的、一种淡淡的、如同雪松般冷冽却又让人安心的气息。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质问。她只是将脸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他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不再那么急切。至少在此刻，她知道，这个怀抱是安全的。
林昊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副楼。他知道，从她问出那个问题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潜龙在渊，终有见首之时。
而窥见龙首的人，注定无法再回到平凡的岸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