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深处突然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一道裂痕悄然浮现,随即迅速蔓延成蛛网状,无数道裂痕从中迸发,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虚空。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蚩遥最后看见的是整个走廊像被揉碎的画布般寸寸崩裂,无数血色眼睛从裂缝中涌出,却被突然暴涨的紫芒尽数吞噬。
他听见江无寂在耳边冷笑:“装神弄鬼。”
紧接着彻骨的失重感袭来,如同断线风筝般坠向虚无。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蚩遥隐约听见虚空深处传来喻悬月冷冽的声线:“总算来了。”
……
蚩遥的意识从混沌中缓缓回笼,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间……医生办公室?
房间宽敞而整洁,与他之前待过的任何病区都不同。
靠墙立着高大的书柜,里面整齐排列着医学典籍和文件夹,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摆在窗前,上面堆满了各种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香气。
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护工们走来走去的声音,比他在一区听到的更加从容有序,隐约还能听到压低音量的简短交谈。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身体里还残留着穿越光幕时那种空间扭曲带来的轻微眩晕和失重感。
门轴发出轻微的转动声。
喻悬月推门而入,剪裁合体的白大褂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拂动。
他看见坐起身的蚩遥,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醒了?”
他随手从墙边拉了张椅子,在蚩遥床前坐下,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坐下后,他并未急着说话,而是将目光缓缓落在蚩遥身上。
从他微微凌乱的银发,到因刚醒而泛着淡粉的脸颊,再到宽松病号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最后回到那双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眸。
目光如同无形的触须,缓慢而仔细地描摹着,带着一种近乎露骨的欣赏与欲望。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因这沉默的注视而变得粘稠,暧昧起来。
蚩遥对那道黏着的视线恍若未觉,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开门见山,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微哑:“这是哪?”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内考究的装潢,红木办公桌,以及窗外截然不同的景色。
虽然身体还残留着传送后的虚弱感,但大脑已经飞速运转起来。
这里的整洁度和外面的活人气息,空气中弥漫的气味,都与他之前待过的那个弥漫着腐朽与混乱气息的黑山精神病院截然不同。
喻悬月交叠起双腿,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血色眼眸中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
“这里确实是黑山精神病院,”他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不过是过去的。”
“过去?”蚩遥瞳孔微缩,“什么意思?难道穿过那个光幕就能回到过去?”
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
他下意识地环顾这间精致得过分的办公室,如果这里真的是过去的黑山精神病院,那是否意味着,他们有机会亲眼见证那场将一切焚毁的大火之前,这座病院真正的模样?
蚩遥蹙眉看向喻悬月:“你在这里待了这些天,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喻悬月摊了摊手,血眸中流露着遗憾:“很可惜,没有。”
“那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语气里带着点嫌弃。
在他看来,以喻悬月的能力,这么多天毫无收获简直不可思议。
喻悬月沉默了片刻,“……在找你。”
蚩遥完全没接收到他话语中那异常的情绪,反而立刻联想到了他最在意的那个东西,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无语表情。
“找我也没用,紫球是不会给你的。”
听到这话,喻悬月再次陷入了沉默。
紫球……
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
曾几何时,那蕴含神秘力量的紫色光球确实是他接近蚩遥的最初目的。
可不知从何时起,看着这人清冷的侧脸,感受着他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嫌弃,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悄然滋生,蔓延。
我好像……更想要他这个人。
喻悬月眼底翻涌的情绪缓缓收敛,恢复成一贯的深不可测。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岑子衿和江无寂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江无寂随意抬了下手,淡淡:“会长。”
岑子衿的目光则直接越过喻悬月,精准地落在蚩遥身上,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甜度超标的笑容:“小遥你醒啦~”
他几步凑到床边,弯腰就把他那张脸蛋往蚩遥眼前凑,语气亲昵得仿佛他们是分别多年的挚友。
蚩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激得汗毛微竖,想也没想就伸出手,掌心直接抵住岑子衿的额头,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脸推远,眉头紧紧皱起:“离我远点。”
一股恶寒爬上来,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子衿。”喻悬月淡淡开口。
岑子衿脸上那甜腻的笑容消失无踪,正襟危坐在了床上,紧挨着蚩遥。
“说说吧,”喻悬月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蚩遥身上,“你们在另外一个空间,都发生了什么。”
岑子衿语气平淡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不知道呢,一直待在禁闭室。”
江无寂抱着手臂,懒散地靠在墙边:“我也是。”
三人的目光最终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唯一知晓线索的人身上。
蚩遥:“……”
他看着眼前这三个理所当然等着他提供情报的人,只觉得一阵荒谬。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冷笑:“想知道线索?自己去找啊。”
他目光扫过喻悬月,江无寂,最后落在岑子衿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声音清晰而冷淡:“我跟你们什么关系?凭什么告诉你们。”
说完,径直就要下床离开。
脚刚沾地,手腕就被一把攥住。
“小遥。”
岑子衿的语气不再甜腻,平静得有些异常,甚至透出一种让人心底发毛的冷意。
蚩遥试图甩开,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喻悬月却开口了:“让他走吧。”
他对岑子衿摇了摇头,示意他松手。
岑子衿顿了顿,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指。
蚩遥心里满是诧异,他看向喻悬月,对方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血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就放他走了?
简直不像他的作风了。
他不再停留,快步走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