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利商行的掌柜眉头拧成了结,指节无意识地敲着紫檀桌面:
“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宝丰号的东家捻着腕间的沉香珠串,嗤笑一声:
“故弄玄虚罢了。区区一间铺面,还能翻了天不成?”
然而,他们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文月紧接着推出了“定制璃玉镜”的服务——
顾客可自选纹样,刻写家训箴言。
一面寻常璃玉镜,顷刻间便成了可传子孙的珍品,意义迥非寻常。
这尚在其次。
真正掀起全城风潮的,是星火阁随后打出的新招牌:
“琢镜明心——亲手打磨专属璃玉镜”。
星火阁备好了预先烧制的璃玉镜胚与各式镜框组件,
更有精心调配的釉彩与趁手的雕刻工具。
参与者能在工匠指点下,亲手在镜框上绘制纹样、刻写寄语,
或将琉璃碎片镶嵌成独一份的图案,打造这世间绝无仅有的镜框。
一块块质朴的镜胚,就在那一笔一划、一刀一刻间,渐渐化作承载着心意与时光的艺术品。
此风一开,立时风靡全城。
深闺中的小姐、追求风雅的文人墨客,
乃至希冀借此传情达意的有情人,皆趋之若鹜。
亲手制作的镜子,那份融入其中的时光与情意,远非寻常金银可衡量。
这份参与的乐趣与成品背后的故事,才是任何价格攻势都无法抹杀的独特魅力。
很快,“为挚爱亲手磨一镜”成了明珠城内最时兴的风尚。
玉光轩原本垄断市场的低价琉璃制品,
在这全新的体验感前,顿时失了颜色,显得苍白无力。
“亲手琢镜”之风,如同海上来的清新潮信,迅速漫过了每一条街巷。
当玉光轩的东家们还在为库房里积压存货发愁时,
文月的目光,已投向了更远处。
装点雅致的星火阁内,如今只接待预约而来的客人。
“李夫人,您定制的这面缠枝莲纹璃玉镜,
镜背已按您吩咐,刻了全篇道篆《清心咒》,您看这字口,可还满意?”
掌柜林安亲自陪着小心,接待着城中这位颇有声望的贵妇。
李夫人细细端详着眼前这面工艺精湛、意蕴悠长的镜子,微微颔首:
“嗯,比画样上看更显精神。
这‘照见真我,方知本心’的意境,外头那些俗物是万万比不上的。”
她爽利地支付了远超普通镜子百倍的银钱,让随从小心收起,心满意足而去。
与此同时,在那虚实交织的“灵犀网”上,“星火灵铺”又是另一番热闹光景。
无数流光汇聚的货架上,陈列着星火各式物什:
从釉色温润如玉的素瓷茶具,到流光溢彩的璃玉妆镜,
从西域商队争相采买的烈酒琥珀光,到洁如凝脂、暗藏清芬的香皂,
价格明晰,旁附“格物说明”,将其独特之处娓娓道来。
更让本地商会措手不及的,是星火阁的配送之法。
“王婶,东街刘府订的两套‘海瓷’餐具,劳您驾跑一趟,这是地址与货品。”
星火阁后院,负责灵犀网订单的伙计将打包妥帖的货物,
交到一位衣着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手中。
“放心!这条街我闭着眼都认得!”
王婶笑着接过,利落地放入垫了软布的背篓。
如她这般,靠着为星火阁走街串巷送货以贴补家用的妇人,城里还有数十位。
星火阁按件计酬,结算爽快,让许多熟悉街巷的百姓多了条不错的营生。
对于那些不愿等送货,或想亲眼验看的顾客,
星火阁也备下了“灵网下单,门店自提”的法子。
万利商行的掌柜看着手下呈上的消息,眉头越锁越深:
“他们这……全然不按商场的规矩来!
高端定制,我们插不进手;低端走量,他们用那灵犀网直卖,
还雇了这许多散碎人手送货,我们的渠道优势,荡然无存!”
宝丰号的东家将茶杯重重一顿,脸色铁青:
“更可气的是,他们如今名声大噪,
连带着雇佣这些平民送货,都被传为‘惠及乡里’!
我们若再行压价,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
他们蓦然发觉,自己惯用的那套联合压价、渠道封锁的手段,
在星火阁这“高端立品牌,灵网覆大众,直送达万家”的组合策略前,
好似重拳砸在棉絮上,浑不着力。
万利商行的密室内,几家主要商会的头面人物再次聚首,气氛比上回更显凝滞。
宝丰号东家将茶盏往桌上一顿,星火出品的细瓷杯与托盘磕出清脆一响。
“不能再坐视了!诸位,我们都看走了眼,这星火阁…这文月,手段层出不穷!”
他环视在场诸人,声音里压着火星,
“高端定制,我们工艺不及,故事也不会讲;
低端走量,他们用那灵犀网,绕开了我们所有渠道!
如今满城风头都被他们占尽,我们的货都快堆在库里发霉了!”
玉光轩的东家,一位须发皆白而目光锐利的老者,缓缓捋须:
“既然成品难以抗衡,那便从根源着手。
老夫不信,他们那些精巧物件,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
此言如黑暗中划亮一道火光,众人眼中重燃起一丝希望。
不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需卡住原料,任你花样百出,也是枉然。
一场针对星火阁原料的隐秘围剿,悄然展开。
然而,探查回报的消息,却让他们瞠目结舌,倍感无力。
璃玉?
他们原以为星火阁的璃玉需某种特殊矿产。
但探子回报,星火工坊所用,应是类似琉璃的材料。
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石英砂、纯碱、石灰石。
这些东西遍地都是,根本无法垄断,价亦极廉。
玉光轩的老东家拿着探子带回的灵犀小镇采购清单,
对照着自家窑炉里烧出的那浑浊琉璃,再想想星火那清透如水的璃玉,
只能颓然长叹:“非材料之故,实乃技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