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膏”的成功定型,如同在小院这潭已不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涟漪,更是层层推进的浪潮。沈清徽深知,再完美的配方,若未经实际检验,终究只是纸上谈兵。而第一批试用者,没有比这些与她休戚与共的核心成员及其家眷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这日,天色晴好,沈清徽将王婆子、周瑾,以及负责安保、虽寡言但心思缜密的陈砺都唤到了堂屋。桌上,整齐摆放着五罐新封的“凝玉膏”,白瓷小罐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新品初成,功效几何,尚需验证。”沈清徽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三人,“在对外示人之前,需得我等自家之人,先行试用。好坏优劣,皆需如实相告,不得因情面有所隐瞒。”
王婆子早已按捺不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精致的小罐,闻言立刻笑道:“哎呦我的姑娘,这还用说嘛!老婆子我第一个试!这香膏光是闻着就让人舒坦,用起来定然差不了!”她平日里走街串巷,最注重脸面,虽年过半百,对能让自个儿显得精神些的东西,向来是来者不拒。
周瑾则显得更为严谨,他微微躬身:“理当如此。瑾亦需亲身体验,方能知此膏在实际使用中,是否有未曾预料之瑕疵,以便后续改进。”作为研发者,他比任何人都关心产品的实际表现。
陈砺没有立即表态,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几罐香膏,又看了看沈清徽。他一个粗豪汉子,对这些女人家的物事本无兴趣,但既然是主子的安排,且关乎整个团队的未来,他便会严格执行。
沈清徽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拿起三罐凝玉膏,分别递到王婆子、周瑾和陈砺面前。“王婆婆,你与周先生各取一罐自用。陈砺,这一罐你且收着,”她看向陈砺,语气平和,“你常在外巡查,风吹日晒,手足易裂。此膏滋润修复之效不俗,或可一试。若有家眷,亦可共用。”
陈砺微微一愣,没想到主子会考虑到他这等粗人,甚至还提及家眷……他心中微动,双手接过那小罐,沉声道:“谢主子。”他确实有个失散多年、一直苦苦寻找的妹妹,主子此言,是关怀,亦是提醒。他将那小罐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仿佛那不是香膏,而是一份沉重的托付。
王婆子早已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自己那罐,凑到鼻尖深深一嗅,满脸陶醉:“香!真香!跟之前闻的又不太一样,好像……好像更柔和了,闻着心里头都熨帖!”她用手指小心蘸取了一点,就在手背上涂抹开来,感受着那丝滑的触感和迅速的吸收,啧啧称奇:“滑!真滑!一点都不腻乎!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周瑾也打开了自己的那罐,他更关注的是膏体的稳定性、色泽的均匀度,以及涂抹开后的延展性和吸收速度。他仔细地在自己的手背和腕内侧试用,感受着那份滋润,又凑近闻了闻残留的香气,默默与自己之前失败的样品对比,心中对最终配方的精妙更是叹服。
试用就此开始。沈清徽并未规定具体用法,只要求他们按各自习惯使用,并留意任何细微的变化与感受。
效果,比所有人预想的来得更快,更为惊人。
最先显现效果的,竟是平日里最不修边幅的王婆子。
不过三四日光景,王婆子再来小院时,整个人仿佛都焕发了一种不一样的光彩。她依旧是那身半旧不新的衣衫,头发也还是简单地挽着,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变化却难以忽视。原本深刻如沟壑的皱纹,似乎被什么东西填平了些许,显得浅淡了不少;常年因操劳而显得暗沉发黄的肤色,竟然透出了几分难得的润泽与光亮;最明显的是她那双总是透着精明算计的眼睛,周围的干涩细纹淡化后,连眼神都显得清亮了许多!
“哎呦!王婆婆,您这是……吃了什么仙丹了?怎地瞧着年轻了好几岁!”一个常来送鸡蛋的村妇见到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王婆子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矜持,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哪有什么仙丹,就是用了咱们姑娘新制的‘凝玉膏’呗!别说,还真是个好东西,抹上脸上润润的,舒坦!连我家那老头子都说,我这几日气色好多了,夜里睡得也香!”她这话半真半假,气色好是真,老头子夸赞则多半是她的发挥,但效果是实实在在的。
她如今出门,腰杆都挺直了几分,逢人便“不经意”地提起自家姑娘研制的新香膏如何如何好用,效果如何如何神奇。她那张明显改善了的脸,就是最好的活广告,比任何夸夸其谈都更有说服力。原本一些听了李家流言,对沈清徽这边还有些疑虑的村民,见到王婆子的变化,心思也都活络起来,私下里开始打听这“凝玉膏”何时能对外售卖。
周瑾这边,效果虽不似王婆子那般戏剧化,却也实实在在。他因常年埋首书卷、又近期熬夜钻研,面部皮肤难免有些干燥、暗沉,甚至偶尔会因接触异物泛起小红点。使用了凝玉膏后,他明显感到面部肌肤滋润平滑了许多,那种紧绷干燥的感觉消失了,肤色也均匀了些许,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更让他惊喜的是,一次他不小心被工具箱的木刺划了道小口子,涂抹了凝玉膏后,伤口愈合的速度似乎比往常快了些,且没有发炎。他将这些发现详细记录了下来,汇报给沈清徽。
“姑娘,此膏滋润保湿之效确凿无疑。更为难得的是,似乎确有一定的舒缓镇定、促进微小伤口愈合之能。艾草精油之功,果然非凡。”周瑾的语气中带着证实猜想后的兴奋。
沈清徽微微颔首,这些效果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艾草本身就有消炎、活血、抗敏的作用,其精华浓缩后,效力自然更强。这“凝玉膏”的价值,远比单纯的面脂要高。
最让人意外的反馈来自陈砺。
几日后,陈砺在进行每日的武艺练习后,找到沈清徽,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主子。”他抱拳一礼,然后伸出自己的双手。
沈清徽目光落下,只见陈砺那双布满老茧、关节粗大、常年与兵器打交道而显得粗糙无比的手,手背上几处因冬日冻伤和日常刮擦留下的深色疤痕似乎颜色淡了一些,最为明显的是虎口和指关节处那些因干燥而皲裂的细小口子,竟然几乎全部愈合了,皮肤虽然依旧粗糙,但却透出一种健康的、得到滋润后的韧劲。
“此膏,”陈砺的声音依旧低沉,“于皮肉损伤,有效。”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评价过于简略,又补充了一句,“比以往用过的任何金疮药,更润,愈合亦快。”对于他这等时常可能见血的人来说,一种能快速修复皮外伤、且能日常养护肌肤的药物,其价值不言而喻。
沈清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她倒是忽略了陈砺这边。凝玉膏本就有修复之效,用在陈砺这等长期处于损耗状态的肌肤上,效果自然更为直观。这倒是个意外的发现,拓宽了凝玉膏的应用场景。
“很好。”沈清徽点头,“此膏于你有用,便继续用着。日后若有需要,可直接与周先生支取。”
“是。”陈砺应道,将手收回,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属下……替小妹,谢过主子赠药。”他虽未找到妹妹,但主子赠药时提及家眷的关怀,他记在心里。
沈清徽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只道:“尽力寻找,总有团聚之日。”
内部试用的成功,如同给整个团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王婆子成了“凝玉膏”最狂热的拥趸和行走的广告牌,信心爆棚,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构思着如何将这宝贝疙瘩卖出天价。
周瑾目睹自己的技术成果被证实如此有效,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彻底消散,干劲十足,已经开始着手规划下一步针对其他花草精油的提取试验。
连最为内敛的陈砺,也因切身感受到产品的好处,以及对主子关怀的感念,忠诚度与归属感更深了一层。
堂屋内,沈清徽听着王婆子兴奋地描述着村里妇人如何羡慕她的变化,看着周瑾递交上来的、记录着详细试用反馈和改进建议的纸张,再想到陈砺那双得到修复的手。
她知道,火候到了。
“凝玉膏”的功效,已经通过了最严苛的内部检验。团队成员的信心,也已被充分调动起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那棵日渐茂盛的果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对身后的三人说道:
“试用既毕,效果卓着。”
“王婆婆,可以开始放出风声,‘凝玉膏’数量有限,首批仅对特定客户开放预订。”
“周先生,着手准备小批量生产,务必保证品质与首批一致。”
“陈砺,安保等级维持最高,确保配方与工艺万无一失。”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出鞘之剑:
“接下来,该让外面的人,见识一下我们‘凝玉膏’的真正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