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某处住所。
价值百万的水晶吊灯,将光芒洒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也照亮了落地窗前那个几乎要将自己蜷缩进昂贵真皮沙发里的身影。
陈世杰死死地盯着手中那部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玩味和掌控感的英俊脸庞,此刻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指尖冰凉,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部可怜的手机生生捏碎。
屏幕上,刺目的红色标题和不断刷新的视频画面,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一遍又一遍地,深深地刺痛着他的眼睛,灼烧着他的神经。
#第三位爷爷出山#
#他的目的地是魔都#
视频里,那个叫赵小刀的网红主播,正记录着高铁车厢内的一切。无数的网友在弹幕里狂欢,庆祝着“疗养院开奖日”的再次到来。
而这一切狂欢的中心,都指向了那个安静地坐在窗边,身穿旧军装的老人。
魔都!
为什么是魔都?!
这两个字,狠狠地砸在了陈世杰的太阳穴上,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理智彻底吞噬的不祥预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从骨头缝里感到了刺骨的冰冷。
他猛地将手机摔在昂贵的地毯上,冲到吧台前,颤抖着手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但他喝了一大口,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缓缓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如同星河般的城市。
往日里,这种将一切踩在脚下的感觉,总能让他获得极大的满足。但此刻,他只觉得那万家灯火,像无数双正在嘲笑他的眼睛。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分析这突如其来的、足以致命的变故。
刘昌东的出走,引出了军方的“将”。那是一柄无坚不摧的“矛”,锋利,直接,充满了铁与血的味道。虽然棘手,但其行动逻辑清晰,就像一头猛虎,你知道它的目标和攻击方式,总有周旋的余地。
孙秉文的归来,引出了政坛的“相”。那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盾”,厚重,沉稳,代表着国家的秩序与威严。虽然强大,但其行事必须遵循规则,讲究程序,就像一个棋手,只要你不走出格,他就无法直接将你的棋子拿走。
陈世杰自认,自己就是利用了“盾”对规则的守护,来抵挡“矛”的锋利。
可现在,这位姓杜的老人,这位没有选择去往军政核心的帝都,反而选择前往东国经济心脏——魔都的老人,他所代表的,又将是什么?
陈世杰不是傻子。相反,他聪明到了极点。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那种最可怕、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性。
商!
一个隐藏在军、政这两大显性力量之下,却足以与它们并驾齐驱,甚至在某些层面,更加无法无天、更加不讲规则的恐怖力量!(平行时空设定,勿介意)
这些天,他之所以还能在刘、孙两家带来的巨大压力下,保持着最后的、病态的傲慢,就是因为他坚信,自己那套利用“规则”编织起来的陷阱,天衣无缝。刘家和孙家,一个是国家的暴力机器,一个是国家的管理机器,他们都是“规则”的守护者和执行者。他们越是强大,就越是要维护规则的体面。
可如果入场的是商界的力量呢?
资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规则的东西!
当资本决定要碾碎一个目标时,它不会跟你讲法律,不会跟你讲程序,它只会用最原始、最粗暴、最不讲理的方式,将你,连同你所依仗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他脑海中疯狂地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
他可以利用“程序合法”,让临县那个叫李虎的蠢货,签下充满陷阱的合同,最终导致其破产,背上巨额债务。可如果一支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资本力量决定要保李虎呢?他们甚至不需要走法律程序,可以直接用钱,用百倍千倍的利润,砸到那个与他合作的“鲜美特”超市跪地求饶,哭着喊着主动承认合同是自己伪造的,所有责任都由自己承担!
他可以利用“完美证据链”,让那个叫李建军的、同样愚蠢的堂哥,在文件上签字,最终背上贪污的黑锅。可如果那家国企的母公司,其背后真正的控股方,一夜之间变成了对方的人呢?他们甚至不需要去费力地寻找证据来翻案,只需要一纸命令,就能让整个国企从上到下,从厂长到门卫,集体出来“澄清”,承认一切都是内部斗争,是他们为了争权夺利,故意栽赃陷害!
到那时,他陈世杰,以及他背后所做的一切,都将变成一个笑话!一个自以为是的、被绝对力量碾碎的笑话!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陈世杰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无力感。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戏耍一群不懂变通的狮子和棋手,却没想到,对方的牌库里,竟然还藏着一头可以掀翻整个棋盘、吞噬一切规则的史前巨鳄!
“不......不行......”
陈世杰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响声。他那病态的傲慢,在对未知的巨大恐惧,和对自身即将被碾碎的预见面前,终于被碾得粉碎。
“绝不能让他到魔都!”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都只是他的猜测。
一种困兽犹斗般的疯狂,在他的眼中燃起,让他那张英俊的脸庞显得无比狰狞。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为那个愚蠢的女明星出气、找回自己可笑面子的问题了,而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
如果让第三股力量真的成型,那等待他的......
他不想再想下去了。
陈世杰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他冲进书房,几乎是扑到了墙边的一幅世界名画前。他用颤抖的手指,在画框一个极其隐秘的位置,按动了一个机关。
画作无声地向一旁滑开,露出了一个嵌在墙体内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保险柜。
他飞快地输入密码,转动钥匙,打开了那扇沉重的柜门。里面没有金条,没有钻石,只有一部黑色的、没有任何品牌和标识的卫星电话,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底座上。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那通天的爷爷,在他成年时交给他,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麻烦的终极工具。他一次都未使用过,因为他一直认为,凭借自己的手腕,足以摆平一切。
可现在,他不得不动用它了。
他抓起电话,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被他刻在脑子里的号码。
电话在响了一声后,被迅速接通。没有问候,没有寒暄。
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仿佛声带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陈少?”
“鬼叔。”陈世杰的声音冰冷而急促,他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力图让自己的指令听起来清晰而坚定,“我有一个活儿,给你。价钱,你开。”
“一个老东西,叫杜家胜。现在在从水城开往魔都的G17次高铁上,预计三小时后到站。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在魔都火车站,把他给我‘请’走。”
电话那头的鬼叔沉默了一下,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陈少,这个‘不惜一切代价’,是......什么程度?”
陈世杰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疯狂与狰狞,他攥着电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是字面意思!”他几乎是压着嗓子,从牙缝里嘶吼着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绑架也好,制造混乱也好,哪怕是在车站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爆炸!都无所谓!”
“我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个老东西,不能活着走出那个火车站,更不能见到任何他想见的人!明白吗?!”
“事成之后,一个亿。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你的人被抓了,我会安排你们的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送他们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国家!”
这番话,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雇佣,而是在下达一道不计后果、同归于尽的死命令!
电话那头的鬼叔,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电话这头,陈世杰那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疯狂和恐惧。他知道,这绝对是他接过最烫手、也是最危险的一单生意。目标是个老人,这不难,难的是这个任务背后所牵扯的、让陈少都如此失态的恐怖背景。
但,一个亿的价码,和对陈家那通天背景的绝对恐惧,让他无法拒绝。
“好。”
最终,一个沙哑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字,从听筒里传来。
“我保证,他见不到魔都明天的太阳。”
挂断电话,陈世杰愣了半晌,然后他整个人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