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鲁省境内,德玉高速服务区。
夜色深沉,但服务区内灯火通明,如同黑夜荒原上的一座孤岛。南来北往的车辆进进出出,长途奔波的司机和旅客们在这里短暂歇脚,或加油,或果腹,一片嘈杂与忙碌。
没有人知道,一场由多方势力构成的暗流,即将在这里迎来第一次激烈的碰撞。
“家人们!家人们看到了吗!德玉服务区!老爷子坐的顺风车进服务区了!”
网红“户外阿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几乎是把脸贴在了手机屏幕上,对着直播间里那已经突破两千万的恐怖在线人数嘶吼着。
“兄弟们把‘保护爷爷’打在公屏上!我这就跟进去,给大家来个近距离接触!放心,我绝对保持安全距离,不打扰老爷子休息!”
他的直播车紧跟着那辆顺风车停下,阿翔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开车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他的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彻底疯了,白花花的评论如同决堤的洪水,将整个屏幕覆盖得没有一丝缝隙。
“来了来了!终于到服务区了!阿翔快跟上!给兄弟们直播老爷子吃泡面!”
“保护我方爷爷!阿翔你就是爷爷的移动监控!方圆十米之内不能有坏人!”
“兄弟们注意看,老爷子这走路的姿势,每一步的距离都跟尺子量过一样,这哪像个九十岁的老人啊,这绝对是兵王!我赌一包辣条!”
“前面的,格局小了,我爷爷当兵的时候,这种夜行军都是家常便饭。我总感觉有事要发生,这气氛不对劲!阿翔你机灵点!”
“我怎么看到了好几辆不像好人的车也跟着进来了?阿翔千万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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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狂热的弹幕中,刘昌东所搭乘的那辆破旧的顺风车,缓缓停在了一个停车位上。
开了一路车的司机师傅,此刻手心全是汗。他是个三十多岁的普通男人,跑长途补贴家用。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那辆闪着刺眼灯光的直播车,又看了看后座上自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只是闭目养神的老爷子,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认出来了,这位老爷子,就是网上那个掀起滔天巨浪的抗战老兵。他既激动又紧张,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连音乐都没敢放。
“大爷,到服务区了,您……您要不要下去方便一下,或者喝口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打扰了这位传奇人物。
刘昌东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浑浊但深处藏着精光的眼眸,平静地扫了一眼窗外。他的眼神没有落在那些喧闹的旅客身上,也没有看那辆吵闹的直播车,而是在几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瞬。
“嗯。”他只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便推门下车。
他没有走向人流最多的餐厅,而是朝着灯光稍显昏暗的卫生间和便利店方向走去。他的步履沉稳,不急不缓,仿佛周围嘈杂的环境和远处那刺眼的直播灯光,都与他无关。
就在他下车的同时,不远处,另一辆挂着普通东国牌照,但里面坐满了便衣警察的黑色轿车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组长,目标下车了!”一个年轻的警员低声报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被称作组长的中年男人,正是水城市局“老兵专案组”的负责人张远。他双眼同样盯着刘昌东的身影,拿起对讲机,用极低的声音下达指令:
“一号、二号,跟上去,穿便衣混进人群,保持二十米距离,不要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三号,去盯住那个网红,让他别靠太近,免得碍事!其他人,注意警戒,特别是那辆五菱宏光!”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转向了斜后方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面包车,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车灯熄灭,仿佛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五菱宏光车内,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
刀哥看着刘昌东走向便利店的背影,嘴角裂开一个残忍的笑容,将嘴里的烟头狠狠吐出窗外。
“妈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就在这儿动手,省得咱们再往前跑了。”他碾灭烟头,对身边的几个手下说道。
“都按之前说的办。黄毛,阿四,你们俩的戏给我演足了,哭得越惨越好,就说是你们老年痴呆走丢的爹。我跟阿五在旁边策应,找机会就把人往车上拖。都他妈机灵点,这地方人多眼杂,还有个直播的苍蝇,速战速决!”
“放心吧刀哥!演戏这活儿,我们是专业的!当年我在横店跑龙套的时候,导演都夸我哭戏好!”黄毛拍着胸脯,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七位数的酬劳,简直是白捡。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头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四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推开了车门。他们像几只阴沟里的老鼠,混入人流,悄无声息地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
一瞬间,四股不同的势力,怀揣着四种截然不同的目的,从四个方向,同时朝着服务区中心那个身穿旧军装的孤单身影,悄然合围。
空气中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微妙和紧张。
刘昌东从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平静地喝了一口。他浑浊的眼眸倒映着便利店玻璃门上那几个跟在自己身后、眼神躲闪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他转身准备走回车里的时候,两个身影突然从侧面猛地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像两头发疯的野狗。
“噗通!”
还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那两人竟双双跪倒在地,一把死死抱住了刘昌东的大腿。
“爸!我的亲爸爸啊!可算找到你了!”
一声撕心裂肺、足以刺破耳膜的哭喊,瞬间划破了服务区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