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伯的警告像一块冰,压在张启明的心头。他不敢再轻易尝试用玉佩探查地下,但那夜的“沙沙”声和泥土中诡异的白色细丝,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生存的压力很快盖过了恐惧。混合面和烂菜叶子很快见底,饥饿再次成为最迫切的问题。张老太太的身体似乎更差了,咳嗽得厉害,那点微薄的配给根本不够两个人吃。
张启明必须想办法。他想起在现代看过的一些求生知识,比如识别可食用野菜,或者用更高效的方式利用有限的粮食。北平的秋末,野地里还能找到些马齿苋、荠菜的残株吗?或者,能不能用那点混合面发点酸酵头,让面看起来多一点?
这天,他再次来到胡同口,希望能找到点不要钱的、可以下咽的东西。转悠了半天,一无所获。正当他失望地准备回去时,卖糖人的老齐叫住了他。
老齐今天没出摊,蹲在墙角,面前摆着几个编得歪歪扭扭的蝈蝈笼子,神情有些萎靡。
“小子,过来。”老齐招招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更小的、几乎不成形的糖疙瘩,塞给他,“今天没开张,就这点糖渣子了。”
张启明道了谢,接过糖渣,苦涩在嘴里化开,却带来一丝微弱的热量。
老齐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忽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看你也是个实诚孩子……听叔一句,这几天,晚上关好门窗,听见啥动静都别好奇,尤其别靠近那口井。”
又是井!张启明心里一紧:“齐叔,那井……到底怎么了?”
老齐眼神闪烁,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邪性!老一辈传下来的话,那井通着不该通的地方。这几年不太平,下面的东西……怕是饿醒了。”他顿了顿,从兜里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画着红色扭曲符号的黄纸,迅速塞进张启明手里,“这个,贴门框上,能挡挡……别问那么多,拿着!”
说完,他像是怕惹上什么麻烦,拿起他的破笼子,匆匆起身走了。
张启捏着那张粗糙的、散发着淡淡朱砂和草药味的符纸,站在原地,心中惊疑不定。老齐也知道?还给了自己一张符?这到底是什么?
回到院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老齐说的,将那张符纸小心翼翼地贴在了自己门框内侧不起眼的地方。不管有没有用,求个心理安慰也好。
然而,厄运似乎并未远离。也许是连日来的惊吓、饥饿、寒冷,也许是那晚接触了地下的阴邪之气,当天夜里,张启明发起了高烧。
一开始只是觉得冷,浑身打颤,盖着被子也丝毫不起作用。随后热度猛地窜了上来,烧得他头晕眼花,口干舌燥,意识都开始模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喝水,却浑身酸软无力,直接从炕上滚了下来,摔在冰冷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在冰与火的地狱里煎熬。幻象再次出现,不再是碎片,而是连贯而恐怖的场景:无尽的地底深渊、扭曲蠕动的巨大黑影、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还有无数双在黑暗中窥视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冷……水……”他无意识地呻吟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烧死在这个冰冷漆黑的夜里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不是周大伯,也不是老齐,看身形,像是……那个平时很少说话、总是低着头的寡妇李大姐?
李大姐摸到摔倒在地的张启明,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吃了一惊。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费力地将张启明拖回炕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她匆匆出去,很快又端来了一碗温水,里面似乎还融了一点点盐巴。
她扶起张启明,一点点地将水喂给他。微咸的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灼烧般的痛苦。
张启明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双粗糙却温柔的手,用冷水浸湿的破布,敷在他的额头上,帮他物理降温。她似乎还低声念了几句什么,像是某种祷告辞,又像是安抚的儿歌。
这一夜,李大姐来了好几次,换冷水,喂水。她没有点灯,动作轻柔而迅速,仿佛怕被任何人发现。
天快亮时,张启明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一些,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濒死的感觉已经消失。炕沿上放着一碗清澈的、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米汤,还冒着细微的热气。
屋里屋外都没有李大姐的身影,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额头上残留的湿意和那碗温暖的米汤,告诉他那不是梦。那个沉默寡言的寡妇,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偷偷伸出了援手。
张启明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这个看似冷漠绝望的四合院里,似乎还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情。
他慢慢喝下那碗救命的米汤,感觉力气一点点恢复。他看向门框上那张皱巴巴的符纸,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高烧时那些恐怖的幻象,是如此真实。地下的东西……“饿醒了”?老齐的话是什么意思?
活下去,查明真相的念头更加坚定。但他也意识到,必须更加小心。下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