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探子汇报的粮队抵达时间越来越近。
部落里的气氛,像一口滚开的油锅,就等最后一滴水滴进去。
阿靼努亲自检查了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骑手,查看了他们的马匹和武器。
他甚至专门去看了准备用来制造混乱浸了牛油的火箭和那些用来惊扰马群绑着破布条的杆子。
行动前夜,阿靼努又一次将各队首领召集到自己的帐篷,进行最后的部署确认。
“明天寅时三刻,准时出发,抵达预定位置潜伏。”
“看到我发出的红色信号火箭,一队开始佯攻。”
“看到绿色信号火箭,二队点火制造混乱。”
“三队看我手势行动,动作一定要快!”
“接应队伍,以牛角号为令……”
他一条条反复叮嘱,确保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务和信号。
众人领命离去后,帐篷里又只剩下他和巧乐。
巧乐为他端来热水烫脚,看着阿靼努瘦削的背影,轻声问:
“王子……明天,能成吗?”
阿靼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像是在回答巧乐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剩下的……就看长生天保不保佑了。”
泡完脚,阿靼努吹熄了灯和衣躺下,却毫无睡意。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脑海里反复推演着明天可能出现的每一种意外和应对之法。
这场精心策划的抢夺,究竟能否为濒临绝境的部落抢来一线生机?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半空。
凌笃玉跟着萧鼎再次踏入军营,感觉已不像初次那般全然陌生。
校场上的呼喝声,还有那些士兵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她都渐渐习惯。
帅帐里,午饭刚过,残存着一点饭菜的味道。
“嗝!”
萧鼎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嘴,目光就又落到了那张地图上。
“他娘的,”他啐了一口,不知是骂谁,手指重重戳在代表粮道的那条线上,“都城那帮大爷,总算舍得把咱们过冬的嚼谷送来了!”
“这批东西是咱们的命!”
“谁要是敢伸爪子,老子就剁了他的爪子!”
韩麟刚好收拾完碗筷回来,闻言立刻站直:
“将军,粮队到哪儿了?”
萧鼎没答,冲着帐外吼:
“亲兵!又死哪儿去了?去!把郭先生,老钟,还有辎重营的老马都给老子喊来!”
“快点!!”
帐外一阵忙乱的脚步声跑远。
不多时,军师郭谦,副将钟真庆,还有眼神精亮的辎重官马荣快步走进帅帐。
几人看到凌笃玉又在,只是微微颔首便迅速围到地图前。
“老马,废话少说,粮队情况怎么样?”
萧鼎开门见山。
马荣语速极快:
“回将军!后天晌午粮队到达野狼谷南口!”
“兵部护军五百,领队姓赵。”
“路线照旧,穿谷而过。”
“五百人……”萧鼎眯起眼,手指在野狼谷那狭长的地形上划拉,“听着唬人,进了那地方,挤成一串,屁用不顶!”
钟真庆眉头紧锁:
“将军,蛮子最近小动作太频繁,游骑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我总觉得,他们是在憋着坏呢!”
郭谦缓声道:
“北边饥荒严重,各部族如同饿狼。”
“这五百护军押送大批粮草,犹如肥羊招摇过市。”
“他们未必敢正面强攻,但若在野狼谷这等险地设伏……”
话没说完,意思到了。
“嘿!”
萧鼎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地图上:
“老子还怕他们不来呢!”
“老钟,换你是蛮子头头,你怎么弄?”
钟真庆盯着地图,眼神发狠:
“我肯定不硬碰硬。”
“我会提前把人塞进两边山上的林子里,等粮队走到中间,两头一堵,上面滚石头放箭……那五百人挤在窄道上进退不得,不死也残!”
“粮草肯定丢!”
帐内气氛瞬间绷紧。
这几乎是阳谋。
“郭先生,你有啥招?”
萧鼎看向郭谦。
郭谦微微一笑,手指虚点野狼谷两侧山岭:
“将军,既知风险,何不将计就计?”
“押运队伍照常走,甚至可以走得再慢点,摆足架子。”
“但我们这边派一支奇兵,人数不必多,五十足矣,提前出发不走谷底,翻山越岭,潜入谷两侧预设阵地静待时机。”
他目光扫过众人:
“此乃暗桩。”
“蛮子不动,则平安无事。”
“若动……这支奇兵便是刺入其咽喉的利刃!”
“可断其首尾,可击其腰肋,与谷内护军内外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萧鼎眼睛大亮,用力一拍大腿:
“好!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够阴……够高明!老郭,你肚子里的墨水没白喝!”
钟真庆也兴奋起来:
“将军,这活儿一般人干不了!”
“得是胆大心细,身手顶尖….还得对野狼谷闭着眼都能摸清楚的狠角色来干!”
萧鼎的目光在帐内逡巡,最后,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始终沉默如山的韩麟身上。
韩麟感觉血液一下子冲了上来,呼吸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