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贺一鸣来,就在这里,他对她说 “书林,这次能待三天呢”。
他们在这个房间里…,贺一声的电话打断了他们的甜蜜。
她当时只当那是个小插曲,是无数甜蜜里的一点小波折,等忙完手头的事,等他休假,总能把那没续上的温情捡起来。
可哪里想得到,那通突兀的电话,竟是他们之间的收梢。
书林退回到客厅,目光落在墙上的置物架上。
最上层摆着他送的战斗机模型,旁边是两人的合照,他笑得张扬,她靠在他肩上,神采奕奕。
那些专门为他添置的东西,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可那个该用它们的人,再也不会来了。
书林放下箱子,走到沙发边坐下,指尖拂过那条灰色的毯子,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眼泪 “唰” 地就掉了下来,她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手机 “叮” 地响了一声,才慢慢抬起头。
是贺一鸣发来的消息,只有五个字:“书林,对不起。”
贺一鸣想了很久,他也想不顾一切,跟书林双宿双飞。
他自小不喜母亲的强势与控制欲,所以有机会总想离家远点,他并不想为了那点脆弱的亲情放弃他与书林的爱情。
可是现在天秤的另一端摆的是他母亲的生命。
那就不一样了。
逼死亲母,会让书林和他一直活在人们的流言蜚语中,即使他不在乎,书林也不该承受这些。
她开玩笑说她的梦想就是青史留名,可他知道,那不是玩笑。
那么,他不能让青史上留下她的污名啊!
他已经折断过一次她的翅膀,这一次,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即使不能伴她飞行,也不能让家庭成为她的拖累。
所以,他放手了!
书林盯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停了许久,才缓缓敲下回复:
“我知道了。”
“好好保重自己,多为自己考虑。”
“希望你永远似火似骄阳。”
最后,她想起他总念叨的战斗机,又补了一句:“答应你的战斗机,永远作数。”
消息发出去,书林把手机放在桌上,看着窗外的夕阳。
余晖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却暖不了心口的凉。
房间里越来越暗,那些熟悉的物件渐渐成了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她和贺一鸣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看得见轮廓,却抓不住了。
书林盯着窗外沉得彻底的夜色,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可脑子却清醒得厉害。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每一声都敲在心尖上,和昨夜的风声搅在一处,缠得人喘不过气。
她又睁着眼睛熬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借着窗帘缝漏进的微光,慢慢蜷起身子。
原来真正的难过不是哭到抽噎,是连眼泪都流干了,只剩下心口钝钝的疼。
第二天她起得格外早,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涂了粉底,遮掉眼底的青黑,又涂了点口红,总算瞧着有了点气色。
她换了身利落的米白色薄羽绒服,拎着包出了门,脚步却比往常沉了许多。
实验室里已经有人在忙了,书林走到自己的操作台旁,把近期要做的实验数据摊开,正低头标注重点。
林晓宁端着烧杯凑了过来:“姐,你可算来了!昨天叫你你没回,还以为你不舒服呢。”
话说到一半,她瞅着书林眼下没遮严实的青黑,又看她泛红的眼角,话头顿了顿,“你没事吧?”
书林笔尖没停,声音听着和平常没两样:“没事。”
她把标注好的文件推给林晓宁,“这几个实验的数据你盯紧点,尤其是三组对照的样本,别弄错了。我需要冷静一下,这几天不来实验室。”
林晓宁眨了眨眼,没敢多问,只重重点头:“放心吧,我肯定盯好!”
书林应了声,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往外走。
走出实验室大楼时,阳光正烈,落在路边的香樟树叶上晃得人眼晕,空气里带着南方冬天特有的湿暖,她却没觉得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掏出手机订了最早一班回江南的高铁票,忽然鼻头发酸,原来人在难的时候,最先想的还是那个能容下所有狼狈的地方。
高铁晃了 7 个多小时,等书林拖着行李箱站在老家巷口时,夕阳正把青石板路染成暖黄。
巷口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斜斜伸在天上,像幅淡墨画。
“书林?” 卫母从院门里探出头,手里还攥着锅铲,看清是她,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冷不冷?”
卫父也跟着走出来,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快步迎上来接过行李箱:“不是说年前忙得抽不开身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书林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眶却先红了:“想你们了,就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卫母拉着她往屋里走,灶间的香味涌出来,勾得人胃里发空,“妈炖了鸡汤,冰箱里还有排骨,一会儿给你做糖醋排骨吃!”
饭桌上果然摆得满满当当,青瓷碗里的鸡汤浮着金黄的油花,糖醋排骨裹着亮闪闪的酱汁,清蒸鲥鱼卧在葱丝里……
比往年的年夜饭还要丰盛。
书林捧着碗,喝了口热汤,暖意在胃里慢慢散开,堵在心口的石头好像轻了些。
她扒拉着米饭,夹了块鱼肉,“这鱼真鲜。”
卫母往她碗里又添了勺鱼汤,笑着接话:“那可不,这鱼是你外公今早刚捞上来的。他那片河港里的鱼,跟纯野生的也没什么两样了。”
她顿了顿,眼里漾起笑意,“你小时候总跟着你外公外婆在乌篷船上过夜,守着河看星星,还记得不?”
书林愣了愣,脑海里忽然闪过乌篷船的旧影。
那时候她才五六七八岁,趴在船舷上数星星,外公撑着船桨,船篷外的水声哗啦哗啦响,外婆坐在船头,嘴里哼着软乎乎的吴语小调。
那些画面隔着年月,却清晰得像昨天。
“想再去划划船。” 她轻声说。
“这都快天黑了,划什么船,冻死人的哦?”
卫母皱了皱眉,卫父却摆摆手:“去吧,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