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声垂着眼帘,指尖捻着帕子角:
“我不是替她说话,只是觉得,这事确实是克瑞表弟先错了。换作是谁被那样对待,都不会轻易算了。”
话落,她心里竟奇异地掠过一丝对书林的同情。
这要是她必不能善了的,只是卫书林,到底是家底薄了点。
在京城这个遍地权贵的地方,除了认栽还能怎么样呢?
美貌单出,向来是祸患,她对自己的能力也自视甚高了些。
可转念一想,她又蹙了蹙眉。
卫书林模样出挑,性子却太烈,昨晚宴会上那样,引得周时济都为她动了心思,如今又让弟弟贺一鸣为她在雪地里站半宿,这般招摇,本就容易惹是非。
再说她对长辈也没几分敬重,方才在电话里那样顶撞母亲,真要是嫁进贺家,指不定惹出多少麻烦。
这么想着,她语气又缓了些:“不过妈说得也对,家丑不可外扬。真闹大了,不光吴家没脸面,咱们贺家、还有一鸣,脸上都不好看。”
贺母听她这么说,脸色缓和:“你有什么法子?”
贺一声摇摇头:“我也没想好。只是觉得,硬逼怕是不行,得让她自己愿意松口才好。”
吴太太忙接话:“一声说得对!大姐,要不我去跟她说说?我给她赔个不是,再把克瑞那孩子拉去给她磕头认错?”
贺母没吭声,眼里却渐渐浮出些算计来。
她就不信,卫书林真能油盐不进。
贺母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敲了半晌,忽然抬眼看向吴太太,眼底闪过抹冷光:“磕头认错就不必了,也不嫌丢人。”
她顿了顿,又道,“你去准备份厚礼,明儿一早跟我去周家。她不是躲在周时济身后吗?咱们就去见见周夫人,看看周夫人是不是愿意让他儿子趟这趟浑水。”
都说周夫人着急儿子成家,在贺母看来绝不是这样的,周家底蕴丰厚,在京城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周老爷子退下来之前是华国第一元帅,其子周云白不到六十,已经是国务院副总理了,看形势很快就能再进一步。
周时济作为一个独生子,可见承载了怎样的家族重望。
他本人也很争气,靠着自己在地方做出的政绩,仕途畅达。
前途不可限量,肯定是要挑一个有所助力的妻族。
什么高岭之花,不近女色,在贺母看来不过是周家打造的高冷人设罢了,这是要看形势选“太子妃”呢。
话没说完,贺母嘴角勾起抹冷笑,吴太太却懂了,忙点头:“哎,我这就去准备!”
贺一声站在旁边,看着母亲眼里的算计,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母亲这是要去施压,可卫书林那性子,怕是越施压越犟。
只是这话她没敢说,只垂着眼帘道:“妈,要是周时济真的护着她……”
“欸!” 贺母笑了声,“到底是小姑娘家,想得简单。
周家是体面人家,卫书林她是哪根葱,周家连你都不一定看得上,何况是毫无家世的卫书林呢。
也是一鸣性子犟,不然我也不能松口的。
咱们去好好说,不吵不闹,就提一鸣的情分,提两家的脸面,周家总不能让周时济为了一个女人把事闹大,毁了自己的名声吧?”
贺一声没再说话,只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或许母亲说得对,可她总觉得,卫书林那样的人,未必会那么好拿捏。
而周时济的公寓里,书林喝完那杯温水,心里的闷堵散了些,却也没了方才的安稳。
她看了眼正在悄无声息收拾餐桌的卢姨,眼神又转向周时济:
“周市长,您说,我是不是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话看起来是问周时济,其实是想通过卢姨传达给周家。
周时济是自己的朋友,但周家不一定是。
周家肯定会为周时济做最好的选择!
周时济正喝着茶,闻言回头看她一眼:“不惹事向来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道德绑架,下位者要么低头认栽,要么把事闹大。”
周时济是一个天然的上位者,这种话本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而且是对着她。
只是,遇到一个机敏又骄傲的女孩子能怎么办呢?
舍不得看她走的太辛苦!
书林指尖在水杯壁上划着圈:“我还是先离开您这儿吧,免得连累您。”
“连累不上。”
周时济语气平淡,“吴家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贺家想护着,也得看道理站不站得住。”
他顿了顿,又道,“你要是想追究,我帮你。要是想先缓一缓,也随你。”
书林抬眼看向他,他眼神清明,没什么复杂的情绪,却让她莫名安心。
看来,他像是能自己做主的人。
她想了想,轻声道:“我想先等等。”
“等贺一鸣?” 周时济问。
书林没否认:“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她还是存着点念想,想知道在贺母和她之间,贺一鸣会选哪头。
周时济没再追问,只道:“也好。但别等太久,有些事,拖着对谁都没好处。”
晚间,卢姨刚踏进周家老宅客厅,就见周时济的母亲龙佩玲正歪在沙发上翻财经杂志,王姨则在一旁将温度正好的好的燕窝盛进白瓷碗。
两人知道卢姨要回来,一直等着问消息呢,周时济以前可从没在他那个“宝贝”公寓里招待过朋友。
“可算回来了,” 王姨先迎上前,接过卢姨手里的食盒,顺手递过一碗温热的燕窝,
“你有口福,刚炖好的血燕,晚上喝着滋补。少爷没说菜合不合口味?”
卢姨接过燕窝,暖意顺着瓷碗传到指尖,她抿了一口,笑着点头,也知道她们想听什么:
“合!少爷的朋友长得可真好看呐,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听少爷称呼她‘卫上校’,卫上校吃得可香了,还夸我做的鲈鱼比她老家菜馆的还地道。”
“卫上校?”
龙佩玲手里的杂志 “啪” 地一声合上,原本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亮了,刚才翻杂志时那点若有若无的愁绪全没了,直接问道:
“所以你们少爷说的‘朋友’,是位姑娘吧?还是位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