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卿辰在潜野身侧，刚迈出脚就被潜野握住手腕，这一幕五爷看到了。
心尖隐隐作痛。
“来人，”潜野平声道，“把宿才人带下去。”
随即来了几名侍卫，停在距离宿卿辰三步远的位置，“宿才人，得罪了。”
“放肆！”肆煞门的统领人齐齐上前，为首的是玄武门的寇玉，他使出袖里的银针，将拦在宿卿辰身前的侍卫毙了一命，“我们主上的路，也是你敢拦的！”
其余守卫看了潜野一眼：“王爷，这…”
窦衍林见宿卿辰未动，又道：“二爷，大家都在等你。”
“放手。”宿卿辰冷声道，“潜野，今日我不想大开杀戒，王爷要是惜命，趁早松开，别逼我动手。”
“来人！”潜野又传唤了数名守卫，声音明显比方才更加不稳，“把宿卿辰带下去！”
守卫和肆煞门的人打了起来。
宿卿辰淡淡的回道：“潜野，我要回我该回的地方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别自欺欺人了。”
“所以…你才是那个细作。”潜野淡声道。
宿卿辰用了七分的内力推开了潜野，道：“对，是我，我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出的细作，在西北一次次破防了你精心布署的据点，让你身后数千万的兄弟丧命战火之中的人，此刻就站在你身前。”
潜野的手指掐在掌心，好似要渗入了血肉，沉声道：“既然是细作，你在本王身边潜伏这么久，为何不杀了我，取我性命，再拿走密文，一举两得。”
“一日夫妻百日恩，”只听宿卿辰开口说，“王爷和我相好，我又怎会舍得杀了你，不过…虽是权宜之计，北桀王这么喜欢在下，如此好的机会接近密文，我又岂能错过，就算不杀你，密文还是被我拿到了，不是吗。”
“二爷，”窦衍林又道：“时候不早了，该返城了。”
宿卿辰转身离开。
“宿卿辰！”潜野声音哑了，“你一定要逼死我吗！”
天空落起了雪，宿卿辰背对着潜野，道：“我说过，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我提醒过你。”
宿卿辰看了一眼齐跪在前的门派众人，眼神凛冽，正声道：“还跪着干什么，都起来！”
宿卿辰行至窦衍林身前，秦岩一把揽过宿卿辰，声音亲昵道：“卿辰，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宿卿辰笑了一声，回道：“想死我，你舍得吗？”
秦岩连连道：“那肯定不舍得啊，走吧，回去可要好好陪陪我啊。”
“卿辰哥哥！”阿延跑了过来，大声说，“卿辰哥哥！你要去哪儿？你别走！”
宿卿辰没回头，径直的出了大门。
“卿辰哥哥！”阿延想追上去，被紫锡一把抱在怀里。
阿延虽然没明白情况，但他就是确定，他的卿辰哥哥，是真的在离开他们。
阿延哭着喊他：“卿辰哥哥！你不要阿延了吗？”
潜野看着宿卿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刚才发生了好多事，像一场梦，潜野想醒过来，让人告诉他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潜野捂着胸口，好痛，钻心的痛，地面突然红了一片，潜野吐了一口鲜血！
“王爷！”奎槡连忙上前。
紫锡也慌了：“王爷！”
如梦一般的人去楼空，逼的梦中人心力交瘁，惶恐不安，不停的喊着枕边人的名字。
奎槡打了一盆水，紫锡在一旁伺候，潜野发着高热，不停的喊宿卿辰的名字。
奎槡不放心，叫来了张爷。
“怎么样？”奎槡问道，“王爷他没事吧？”
张爷把了脉，脸色有些凝重，道：“急火攻心，又吐了血，怕是伤了内腑。”
潜野眉头紧皱，像梦魇一般，在清醒的昏睡中，挣扎着想醒来，也害怕醒来。
张爷探了探潜野胸口的脉搏，道：“我见他也没有外伤，怎会吐了血？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急成这副模样？”
听到张爷的话，奎槡就来气，一脸愤怒又怨气的表情道：“什么刺激，同时失去兄弟和爱人的刺激。”
奎槡忽而改口：“不对，跟兄弟应该没多大关系，一个狐狸精就够他受的。”
张爷听的不明就里，潜野如今这样，却不见五爷，张爷随即问道：“这……怎么不见五爷？”
奎槡更气了，又气又无奈：“张爷你快别说了，我现在脑子里还一团乱。”
奎槡不说，张爷也懒得多问，起身道：“罢了，我先开两副药。”
“开药？”奎槡惊呼道，有些不敢相信的说：“王爷多久没喝过药了，王爷他……伤的很严重吗？”
张爷言道：“急火攻心引发的内腑出血，比起外伤，虽看不到伤势，但也好不到哪去。”
“可是，王爷他………”
张爷打断奎槡的话：“哎，我只负责开药，至于如何让他把药喝下去，你得自己想办法。”
潜野此刻的模样，在外人眼里，有些狼狈和心疼，在奎槡看来，是自作自受。
奎槡在一旁自语道：“在边关都没受过如此重伤，为了一个男人，气急到吐血，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紫锡眼色示意：“你能不能少说几句，王爷刚吐了血，张爷说了，王爷伤到了内腑，此时需要静养。”
潜野口中还在叫着宿卿辰的名字。
奎槡听不下去，自语道：“卿辰，卿辰，还卿什么辰！人家都快破城了！你还在这里卿辰！在西北好几年，哪一次有像今日这般狼狈，真是自找苦吃！”
奎槡也气昏了头，他替潜野感到不值，宿卿辰来王府的第一天，他就一股子敌意相待，嘴上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打心底里不喜欢对方。
潜野突然醒来，连忙起身：“奎槡！备马！”
一听这话，奎槡就明白主子要做什么：“王爷，你先休养片刻，我已经传信给了陛下，新兵在城门口候着，不急这一时，你的伤势要紧。”
潜野已然起了身：“奎槡，去马场将无名带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奎槡知道潜野的性子，便也不多言了。
潜野换上军甲，马鞭在枕头一侧，潜野伸手拿过马鞭时瞥见枕头一侧有东西。
潜野拿起仔细一看，是枚白玉，其上是凤凰图纹，是那日中秋灯会宿卿辰看中的白玉。
潜野将白玉紧握在手心。
这是在他心口上捅刀子！
眼看着白玉即将被捏碎，潜野忽而松了力道，将白玉放进胸口衣服中，拿起马鞭便出了房门。
迎面福生走来，道：“王爷，陛下来了，在门外。”
潜野即刻出了府门，姜显云和姜祁煜都来了。
“陛下，”潜野开口道，“你要随军？”
姜显云点头。
潜野随即又道：“陛下，兽猎那日拾得的玉麒，臣暗中调查，貌似查到了细作。”
“朕已经知道了，”姜显云开口，“宿颜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窦王朝一处偏殿，窦衍林设了几桌酒宴，为宿卿辰和窦司羽接风洗尘。
殿外迎面走来两人，正是宿卿辰和五爷。
“二爷。”五爷先开口。
宿卿辰回了句：“侯爷。”
五爷打量着宿卿辰，道：“你还是穿红衣好看。”
宿卿辰淡声回道：“多谢侯爷夸赞。”
“离开他，心很痛吧？”五爷说。
宿卿辰眸色微沉，道：“不，不是心痛，是心疼。”
两人一起进入殿内，秦岩上前道：“卿辰，来。”
宿卿辰走过去在秦岩一旁坐下，窦衍林居上位，一旁还坐了一位美人，是宿颜。
众人入座，窦衍林开口道：“卫军已在城门口等候，大家不负众望，没有辜负本王的期许，将密文如期而至的送到朕的手中，司羽，这么多年，身为长兄的朕，没有好好照顾你，皇兄心有愧疚，这次大战收了姜国这块宝地，今后你就安心在皇城，好好修养身子。”
五爷起身回道：“多谢陛下。”
窦衍林继续说：“朕身边的这位是窦国的王后，王后这么多年身处异国，此前和姜国的几次大战，若没有王后传送的密文，想必现在的窦国已经成了他人手中的山芋了。”
窦衍林转身看向宿颜，一手握住宿颜放在膝上的手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宿颜低眉勾笑，“能为陛下解忧，是臣妾的福气。”
“来！”窦衍林道：“这杯酒敬诸位爱卿。”
宿卿辰没有动桌上的酒水，其他人一饮而尽。
窦衍林接着说：“二爷，你说，为什么此前你给我的姜国地势图，和王后给我的图相比，你的图上居然没有一处重要的据点。”
宿卿辰没接话，眼睛看着窦衍林。
窦衍林继续说：“罢了，之前的就不提了，我们又来说说这次的事情，本王在同一天收到了你和王后传送来的密文，不过，两张图纸对比，一张上面是姜国这次布署的全部防御点，而另一张图纸上的防御点却不及一半，二爷，不解释一下吗？”
宿卿辰起身，站在正殿中间，道：“陛下既然安排五爷和王后两位得力的帮手，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还要派我去姜国，有他们两位在，你一样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这颗棋子，在你手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不仅没有揭穿我，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你知道在窦国城中，除了我，还有一人，甚至几个，几十几百个像我这样人存在，每天潜伏在这王宫，你若是除掉我，那些人的身份，他们到底是谁，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安排我在王府，并不是为了密文一事，而是想借此一事暗查我在姜王城所接触的人，而这些人就是你必须要除掉的祸患。”
窦衍林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说，我不动你，是因为你是宿颜的弟弟。”
宿卿辰抛出一个勉强的笑，回答道：“你若真是顾念这层关系，当初就不会让我去姜王城了，更不会把我安排在潜野身边。”
“既然这样，”窦衍林说，“你还敢随我回王城，不怕我赐罪于你吗？”
宿卿辰冷声的说：“你不妨试试，看看究竟能不能伤到我。”
窦衍林声音突然提了几分力道：“他姜显云要这天下，我为什么不可以！他可以做这天下霸主，我为什么不行！二爷，你为何不能站在我这边，为何非要与我为敌！”
宿卿辰沉默片刻，道：“因为我心爱之人在姜王城，我当然不能和你站在一起。”
“你说什么！”窦衍林雷霆大发道，“心爱之人？潜野？你若放不下他，又何必随朕回来。”
“我回来。”宿卿辰说：“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姜国那座王城，我不过只是暂时离开，北桀王府的门，我还要回呢。”
“你...”窦衍林气急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陛下！”秦岩突然开口，“二爷刚回城，他也累了。”
西北已经开始下雪了，璩仙山上一层白蒙蒙的雾色，营帐内一片灯火通明。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潜野右手掌心磨掉了一层皮，依稀可见的血肉让人看着都不禁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