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刚打湿窗纸时，张猎户的儿子小石头就抱着只流血的野兔，跌跌撞撞冲进了林晚秋的院子。少年胳膊上还缠着没拆的绷带，此刻被野兔的血浸透，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晚秋姐！快！我奶奶她……”他话没说完就呛出一口血，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怀里的野兔滚落到脚边，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林晚秋刚给陆承宇换好药，听到动静立刻推门出来，看到这场景心猛地一沉。她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指尖触到他后背的伤口——那里的棉布已经被血浸透，显然是旧伤复发。
“别急，慢慢说。”她把少年扶到屋檐下，又让惊醒的丫蛋去烧热水，“你奶奶怎么了？”
“我爹……我爹去黑风寨附近侦查，到现在还没回来。”小石头的声音发颤，牙齿咬得咯咯响，“刚才有人敲我家窗户，扔进来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团，打开来是半块染血的衣角，上面绣着个“张”字，正是张猎户常穿的那件褂子。
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张猎户经验丰富，按理说不会轻易出事，除非遇到了大批流寇。她看向陆承宇——他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
“李三的人？”他沉声问道。
“不像。”小石头摇头，抓起地上的野兔，“这是我在村口陷阱里抓到的，刚才剥皮时发现它肚子里有东西。”他说着，用随身的小刀划开野兔腹部，从里面取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纸条。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李乡绅”。
“是李乡绅的余党！”陆承宇的拳头猛地攥紧，“他们抓不到我，就想拿张猎户开刀，逼我们交出证据！”
林晚秋的目光扫过院门外的小路，月光下隐约能看到几个黑影在晃动。她心里一紧——那些人定是跟踪小石头来的，此刻怕是已经把院子围住了。
“小石头，你奶奶呢？”她忽然想起什么，厉声问道。
少年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让她从后窗跳出去了，往……往李秀才家跑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外传来王二婶的尖叫：“救命啊！有人闯进院子了！”
“不好！”陆承宇推了林晚秋一把，“他们声东击西，快去救张奶奶！”
林晚秋立刻反应过来——那些人是故意在王二婶家制造动静，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好趁机抓住张奶奶做人质。她抓起墙角的扁担，刚要往外冲，就被陆承宇拉住。
“你带小石头去菜窖，我去接应张奶奶。”他把腰间的短刀塞给她，“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空间。”
林晚秋知道他的意思——空间是最后的底牌，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她点点头，扶着小石头往菜窖跑，刚到门口就听到李秀才家方向传来打斗声，还有老人的咳嗽声，显然是张奶奶被找到了。
“晚秋姐，我能打！”小石头挣扎着要挣脱，却被林晚秋按住。
“听话！”她把少年推进菜窖，又搬来几块石头挡住入口，“你现在出去只会添乱，在这里等我回来。”
刚盖好石板，就见李秀才扶着个佝偻的身影跑过来，正是张奶奶。老太太显然受了惊吓，浑身发抖，手里还紧紧攥着个布包。
“快！他们追来了！”李秀才的拐杖都跑丢了，花白的胡子在风中乱颤，“至少有二十个人，手里都有刀！”
林晚秋往西边望去，火把的光芒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隐约能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知道现在往祠堂跑肯定来不及，唯一的藏身之处只有……
“张奶奶，得罪了！”她咬咬牙，拉起老太太的手，又对李秀才道，“李大哥，你去通知王大柱，让村民们往东边的山洞撤，我随后就到！”
李秀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喊道：“小心！”
林晚秋不再犹豫，拉着张奶奶冲进厨房，掀开角落里的地窖门——这里是她平时存放空间土的地方，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希望。她让老太太先下去，自己正要跟着跳，忽然看到火把的光芒已经照到了院门口，几个黑衣人举着刀冲了进来。
“在那儿！”有人喊道，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林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不能被抓住，否则不仅张奶奶危险，连空间的秘密也会暴露。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想起陆承宇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空间。
但现在，已经是万不得已。
她猛地抓住张奶奶的手，在黑衣人冲过来的瞬间，默念口诀。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地窖的潮湿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草木香——她们竟然真的进入了空间！
张奶奶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坏了，瘫坐在草地上，指着周围的景象说不出话来。林晚秋顾不上解释，转身想出去帮陆承宇，却发现空间的入口竟然消失了——她只能在心里感应到外面的情况，却无法出去。
“这……这是哪儿？”老太太终于缓过神来，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是……是个安全的地方。”林晚秋扶她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的小木屋，“您先去屋里歇着，我去看看情况。”
空间里的时间似乎比外面慢，林晚秋能清晰地感应到外面的打斗声：陆承宇虽然带伤，身手却依旧利落，短刀划破夜空的声音格外刺耳；王大柱带着几个村民赶来支援，锄头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丫蛋的哭喊，李秀才的吆喝……
忽然，感应中断了。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沉，她拼命默念口诀，却怎么也无法出去。空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景象都消失了，只剩下身边潺潺的流水声和张奶奶压抑的啜泣声。
“别怕，会没事的。”她强装镇定地安慰老太太，心里却乱成一团麻。陆承宇的伤还没好，面对那么多黑衣人，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林晚秋下意识地挡在张奶奶身前，却看到小石头从里面跑出来，小脸上满是惊慌。
“晚秋姐，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少年显然也懵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身后的伤口，“我的伤……不疼了？”
林晚秋这才发现，小石头后背的伤口竟然愈合了不少，原本渗血的棉布上，此刻只留下淡淡的血痕。她忽然想起空间的灵泉水——这里的水土似乎有治愈的功效，只是平时她没太在意。
“这里的水能治病，你快去擦擦伤口。”她指着不远处的小溪，心里却越发焦急。小石头能进来，说明空间的入口刚才短暂开放过，可为什么现在又关了？
张奶奶喝了灵泉水，脸色渐渐缓和过来。她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蔬菜和果树，忽然抓住林晚秋的手：“晚秋丫头，你这是……遇到神仙了？”
林晚秋苦笑——现在解释这些显然不合时宜。她扶着老太太坐在木屋门口的石凳上，目光扫过空间里的菜地：这里的蔬菜长得比外面好得多，尤其是那几株玉米，已经结出了饱满的棒子，显然是用灵泉水浇灌的结果。
“奶奶，您知道李乡绅为什么要抓我们吗？”她试图转移话题，同时从老太太这里套些信息。
“那老东西坏得很！”张奶奶啐了一口，“前几年他想吞并我们庄子的土地，被你爷爷和赵将军联手挡回去了。我家那口子说，他早就和黑风寨的流寇勾结，把咱们庄子的粮食偷偷运出去卖，还说要等时机成熟，把咱们都卖去关外当奴隶！”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沉。她一直以为李乡绅只是通敌，没想到他竟然想对整个庄子下手。看来这次黑衣人来势汹汹，怕是不拿到证据不罢休。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林晚秋知道外面怕是已经天黑了，她再次尝试感应外界，终于捕捉到一丝微弱的联系——是陆承宇的气息，很微弱，带着血腥味。
“张奶奶，小石头，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乱跑。”她叮嘱道，“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这次口诀起了作用，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她再次回到了厨房的地窖。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了，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隐约的呻吟。
她悄悄推开地窖门，月光下的院子一片狼藉：几个黑衣人倒在地上，显然已经被解决，但村民们也伤得不轻——王大柱的胳膊被砍了一刀，正由李秀才包扎；丫蛋抱着个受伤的小狼狗，那是张猎户养的猎犬，此刻腿上中了一箭，呜呜地叫着。
“晚秋姐！”丫蛋看到她，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承宇哥他……他被抓走了！”
林晚秋的脑子“嗡”的一声，冲过去抓住王大柱的胳膊：“怎么回事？陆承宇呢？”
“他们有备而来，带了弩箭。”王大柱疼得龇牙咧嘴，声音却带着哭腔，“承宇为了掩护我们，被一支毒箭射中了腿，然后……然后就被他们带走了，说要拿他去换李乡绅的账本！”
“毒箭？”林晚秋的声音发颤，“什么样的毒箭？”
李秀才举起一支掉在地上的箭，箭头呈暗黑色，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绿色的液体：“是见血封喉，幸好射中的是腿，要是要害处……”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林晚秋的手指冰凉，她知道那些人定是李乡绅的余党，想用陆承宇逼她交出账本。可账本早就被她藏在了空间的木屋里，怎么可能交出去？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黑风寨方向。”李秀才指着西边的山路，“他们说，明早卯时，让你一个人带着账本去黑风寨的聚义厅换人，不准带任何人，否则就……”
“否则就杀了承宇哥！”丫蛋哭着补充道，“他们还说，要是看到官府的人，就立刻撕票！”
林晚秋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黑衣人尸体，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腰间挂着个令牌，上面刻着个“李”字。她拿起令牌，指尖冰凉——这些果然是李乡绅留在黑风寨的余党，看来李乡绅虽然跑了，却在黑风寨留下了不少人手。
“王大哥，你带村民们去山洞躲着，这里不安全。”她把令牌递给李秀才，“李大哥，麻烦你去县衙报信，就说黑风寨余党作乱，绑架了朝廷要犯，让王巡检带人来支援，记住，一定要在卯时前赶到黑风寨外围。”
“那你呢？”李秀才抓住她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担忧，“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必须去。”林晚秋的语气异常坚定，目光扫过菜窖的方向，“张奶奶和小石头在安全的地方，我没有后顾之忧。”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玉佩——那是陆承宇给她的，据说能驱邪避灾，“李大哥，这个你拿着，要是我没回来，就把它交给赵将军，让他……让他照顾好村民们。”
“你胡说什么！”王大柱红着眼眶，挣扎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林晚秋摇头，“他们说了只能我一个人去，多一个人，陆承宇就多一分危险。”她看向丫蛋，“丫头，你帮我个忙，把这个送到菜窖里，交给里面的人。”她把一把钥匙递给小姑娘，那是空间木屋的钥匙——虽然在空间里用不上，但她想给张奶奶和小石头一点安心。
安排好一切，林晚秋背上陆承宇留下的弓箭，又带上那瓶灵泉水，转身就要往黑风寨方向走。刚走出院子，就听到身后传来张奶奶的声音：“晚秋丫头，等等！”
她回头，只见张奶奶拄着根木棍，在小石头的搀扶下站在院门口，老太太的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把这个带上。”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几块晒干的草药，“这是我当家的留下的，能解见血封喉的毒，虽然不能根治，但能拖延时辰。”
林晚秋接过草药，眼眶瞬间红了。她知道老太太这是担心她，特意从空间里出来送药。空间能让她们进来，却不能让她们随意出去，老太太定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出口。
“奶奶，您快回去！”小石头推了老太太一把，“我跟晚秋姐一起去！”
“胡闹！”张奶奶呵斥道，“你伤还没好，去了只会添乱！”她看向林晚秋，深深鞠了一躬，“丫头，承宇是个好孩子，张奶奶求你……求你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您放心。”林晚秋郑重地点头，“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夜色如墨，林晚秋独自一人走在通往黑风寨的山路上。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张狰狞的脸。她握紧手里的弓箭，感受着怀里灵泉水的温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回陆承宇。
走到半山腰时，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弓弦瞬间拉开，却看到小石头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把柴刀。
“你怎么来了？”她又气又急。
“我知道黑风寨有条密道，是我爹以前告诉我的。”少年喘着气，脸上满是倔强，“我不跟你去聚义厅，就带你从密道进去，能帮你省不少时间。”
林晚秋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劝不回去了。她叹了口气：“跟紧我，不许乱跑。”
少年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火把点燃，在前面带路。山路崎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映着他们坚毅的身影。
快到黑风寨时，小石头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左边的一处悬崖：“密道就在那里，是个山洞，进去后往左拐，能通到聚义厅的地牢。”
林晚秋探头看去，悬崖下果然有个黑黢黢的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心里涌上一股希望——有了这条密道，或许能出其不意地救出陆承宇。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她对小石头道。
“我跟你一起。”少年固执地说，“我爹说过，男子汉要讲义气，不能让朋友一个人冒险。”
林晚秋看着他稚嫩却坚定的脸，忽然想起了陆承宇——他也是这样，总是把危险留给自己。她点了点头：“小心点，跟着我，别出声。”
两人钻进密道，里面漆黑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小石头举着火把走在前面，林晚秋紧随其后，手里的弓箭时刻准备着。密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偶尔能听到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微弱的光线和说话声。两人立刻熄灭火把，悄悄往前挪动，透过石缝往外看——外面是个宽敞的石室，正是黑风寨的地牢。陆承宇被绑在柱子上，脸色苍白如纸，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毒性已经开始发作。
旁边站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正是黑风寨的二当家。他看到陆承宇虚弱的样子，冷笑一声：“姓陆的，别硬撑了，只要你说出账本在哪，我就给你解药，怎么样？”
陆承宇虚弱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就凭你？也配知道账本在哪？”
“敬酒不吃吃罚酒！”二当家猛地踹了柱子一脚，“等林晚秋来了，我看你们还嘴硬！”他转身对旁边的手下道，“看好他，我去布置一下，别让那丫头耍花样。”
等人都走光了，林晚秋对小石头做了个手势，两人悄悄从密道溜出来，来到陆承宇身边。
“承宇哥！”林晚秋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刚要给他喂灵泉水，就被他按住手。
“别……别用空间的水。”他虚弱地说，“他们在水里下了药，会被发现的。”
林晚秋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桌上放着个水壶，里面的水泛着异样的浑浊。她赶紧拿出张奶奶给的草药，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捣碎，混合着普通的泉水喂给他。
“你怎么来了？”陆承宇的声音依旧虚弱，眼神却亮了起来，“不是让你别来吗？”
“我不来谁救你。”林晚秋嗔怪道，帮他包扎好伤口，“别说话了，我们快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小石头眼疾手快，立刻扶着陆承宇躲到石桌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