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最热闹的街口,“双姝坊”的木招牌刚挂上去,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红漆写的店名透着股鲜亮劲儿,底下还缀着两串蓝布做的小灯笼,风一吹晃晃悠悠,像两只调皮的蝴蝶。
温乐瑜站在柜台后,手指紧张地绞着围裙。货架上摆着她编的尼龙绳挂件、江映雪串的玻璃珠手链,还有顾诚帮忙打磨的木头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得让人眼晕。
“别紧张,”顾诚站在她身边,手里拎着把扫帚,时不时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灰尘,“周主任都说了,咱这手艺肯定受欢迎。”
话音刚落,江映雪就拽着顾野冲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个铁皮喇叭:“快!李婶带着她儿媳妇来了,说要给未来孙子买个长命锁挂件!”她把喇叭往柜台上一放,撸起袖子就开始介绍,“李婶您看这个!乐瑜姐编的小老虎,眼珠子是用黑琉璃做的,多精神!”
顾野在旁边帮腔,嗓门比喇叭还响:“这可是我媳妇儿选的珠子,后山捡的天然玛瑙,磨了七七四十九天呢!”
温乐瑜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紧张感渐渐消散。她拿起那个小老虎挂件,递到李婶手里:“您摸摸,这绳子是三股编的,结实着呢,能戴到孩子长大。”
李婶掂了掂挂件,又摸了摸温乐瑜的手:“这丫头手真巧,比城里那些机器做的上心多了。多少钱?我要了!”
“八毛!”江映雪脱口而出,见李婶皱眉,又赶紧补充,“送您个小铃铛,挂在上面叮铃响,孩子肯定喜欢!”
第一单生意成了,温乐瑜的脸颊烫得像火烧。顾诚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颗水果糖,是早上特意去供销社买的,包装纸上印着只笑眯眯的小熊。
正忙着,门口突然一阵骚动。刘建国背着手站在台阶上,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看模样像是市场管理所的。
“哟,这铺子开得挺热闹啊。”刘建国皮笑肉不笑地晃进来,眼神在货架上扫来扫去,“有营业执照吗?交税了吗?别是无证经营吧?”
江映雪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刚要理论,被温乐瑜拉住。她深吸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周敏帮忙办的执照,递过去:“刘文书,执照在这儿,税也交过了,有票据。”
刘建国接过执照翻了翻,又把票据凑到眼前看了半天,没找出半点错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行,算你们能耐!但这卫生可不行,柜台缝里都是灰,我看得罚……”
“刘建国!”顾诚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威慑力,“周主任刚来过,说咱这卫生是镇上最好的。你要是没事,就请回吧,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那两个穿制服的大概也听说过顾诚在部队的名声,互相使了个眼色,拉着刘建国就往外走:“刘文书,咱还有别的事呢,先走了啊。”
刘建国被拽得踉踉跄跄,嘴里还嚷嚷着:“你们等着!我还会来查的!”
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有人喊道:“刘文书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上次偷拿公社的化肥,还没说清楚呢!”
江映雪笑得直拍柜台:“乐瑜姐,你看他那怂样!以后再敢来,我一扁担把他打出去!”
顾野在旁边点头如捣蒜:“对!我媳妇儿一掌能劈碎十块砖头,收拾他绰绰有余!”
温乐瑜看着他们闹,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起刚穿来时,自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现在却能站在这里,坦然面对刁难。这一切,都离不开身边这些人的护持——顾诚永远挡在她身前,江映雪永远第一个冲上去替她出头,就连曾经刻薄的婆婆赵氏,昨天都特意送来一筐鸡蛋,说“开店得有精气神,补补身子”。
中午歇业时,顾诚去巷口买了包子,是温乐瑜爱吃的荠菜馅。江映雪抢了两个就往外跑,说是要去给顾野的战友送点样品,顾野乐呵呵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提着个装满挂件的篮子。
柜台后就剩温乐瑜和顾诚两人。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顾诚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只银镯子,比上次那对更精致,上面还刻着朵小小的雏菊。
“给你的。”他挠了挠头,耳根红得厉害,“上次你说喜欢雏菊,我托县城的银匠打的。”
温乐瑜捏着镯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面,心里却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她想起书里写的原主,到死都没收到过丈夫的一件礼物,而现在,这个糙汉军人却把她的一句话记在心上,跑遍了县城找银匠。
“顾诚,”她轻声说,把镯子往他手腕上套,“你也戴一只。”
顾诚愣了愣,任由她把镯子套上。两只银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诉说着什么。他低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乐瑜,谢谢你。”
温乐瑜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明白他谢的是什么。不是她的手艺,也不是她的顺从,而是她愿意走进他的世界,愿意陪他在这八零年代,把日子过成诗。
下午刚开门,周敏就带着几个女同志来了。她们围着货架挑挑选选,赞不绝口,临走时还订了一大批货,说是要给县妇联的活动当纪念品。
“我就说你们能成!”周敏握着温乐瑜的手笑,“下个月县里有个手工艺品比赛,你们也去参加,拿了奖,就能把‘双姝坊’的名声打出去了!”
温乐瑜的眼睛亮了亮,刚要答应,就被顾诚抢了先:“我们一定去!乐瑜的手艺,肯定能拿第一!”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已经看到了奖状。
周敏笑着摇了摇头:“你呀,真是个宠妻狂魔。”
送走周敏,温乐瑜看着顾诚,忍不住笑:“你怎么知道我能拿第一?”
“肯定能。”顾诚说得认真,拿起她编的小兔子挂件,“我媳妇编的东西,比谁的都好看。”
傍晚关店时,夕阳把“双姝坊”的招牌染成了金红色。温乐瑜坐在门槛上,看着顾诚收拾货架,江映雪和顾野在旁边数钱,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了整条街。
她想起穿书那天的雪夜,自己缩在花轿里发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铺子,有了护着她的爱人,有了并肩作战的闺蜜,还有了吵吵闹闹却真心待她的家人。
“在想啥呢?”顾诚走过来,递给她一根刚买的冰棍,是她爱吃的绿豆味。
温乐瑜咬了口冰棍,甜丝丝的凉意漫进心里。她摇摇头,笑着说:“没想啥,就是觉得……现在真好。”
顾诚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银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晚风里的槐花香,把这个八零年代的黄昏,烘得暖暖的,甜甜的。
温乐瑜靠在顾诚肩上,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觉得,这场错嫁的乌龙,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幸运的事。而这“双姝坊”,不仅是她们的事业,更是她们在这烟火人间,亲手编织的、最温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