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风带着暖意,吹得卡车帆布簌簌作响。温乐瑜攥着衣角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逝的白杨林,指尖微微发颤——这是她第一次随军,要跟着顾长风去几百公里外的军区家属院。
“别怕。”顾长风腾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的厚茧蹭得她发痒,“家属院的婶子们都很好,还有随军的医生,你产检方便。”
温乐瑜点点头,视线落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顾长风特意请了探亲假,亲自开车接她去部队。想起出发前沈蔓蔓塞给她的布包——里面是两双连夜纳的千层底,说是军营蚊子多,厚底鞋防叮咬,眼眶就有点发热。
“二柱那混球呢?没跟来送送?”她轻声问,其实是想闺蜜了。
“被蔓蔓锁在家里了。”顾长风低笑,“说是让他在家编竹筐攒钱,等你生了,好来部队给你送红糖。”
卡车驶进军区大门时,哨兵立正敬礼的声音吓了温乐瑜一跳,她下意识往顾长风身后缩了缩。男人察觉到她的紧张,放慢车速,低声解释:“都是自己人,不用怕。”
家属院比温乐瑜想象的热闹。一排排红砖墙的平房前,晾晒着军绿色的被褥,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追逐嬉闹,看见卡车驶过,都停下来好奇地张望。
“顾队长回来啦!”一个系着围裙的大婶从屋里探出头,看见温乐瑜时眼睛一亮,“这位就是嫂子吧?可算把你盼来了!”
顾长风刚停稳车,就有几个军嫂围上来帮忙搬行李。为首的李婶嗓门洪亮:“我是隔壁屋的,以后有啥难处尽管找我!你家顾队长在部队可是出了名的疼媳妇,上次拉练回来,还给你带了山里的野核桃呢!”
温乐瑜被说得脸红,低头绞着衣角,被顾长风护在怀里:“她胆子小,你们别吓着她。”
军嫂们都笑了,七嘴八舌地夸她长得俊,又羡慕顾长风细心。温乐瑜看着她们善意的笑脸,心里的紧张慢慢散了。
收拾屋子时,李婶端来一碗红枣粥:“刚熬的,嫂子快趁热喝。”她打量着温乐瑜的肚子,“看这月份,该准备小衣裳了吧?下午我带几个姐妹过来,给你搭把手。”
温乐瑜连忙道谢,看着李婶风风火火地走了,突然觉得这军营家属院,和乡下的村庄也没那么不同——都有着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和淳朴的善意。
傍晚时,顾长风训练回来,肩上搭着件被汗水浸透的作训服。温乐瑜赶紧递过毛巾,又把晾好的绿豆汤端给他。男人仰头喝了大半碗,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累不累?”她伸手想帮他解武装带,指尖刚碰到金属扣就被烫得缩了回去——是他身上的热气烘的。
“不累。”顾长风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以后这些活我自己来,你别动胎气。”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个铁皮盒,打开是几块包装精致的奶糖,“通讯员去市里办事,托他买的,你尝尝。”
温乐瑜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奶香味在舌尖化开,突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大嗓门:“顾长风!你给我出来!温乐瑜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她猛地站起来,是沈蔓蔓!
顾长风也愣了愣,拉开门就见沈蔓蔓叉着腰站在院里,身后的顾二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满头大汗地喘着气。
“你俩咋来了?”顾长风又惊又喜。
“再不来,我家乐瑜该被你拐跑了!”沈蔓蔓冲过来抱住温乐瑜,力道却收得极轻,“想我没?我跟二柱坐了两天火车,差点被挤成相片!”
顾二柱把麻袋往地上一放,解开绳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红布包着的红糖,十几个黄澄澄的玉米饼,还有一双虎头鞋,针脚歪歪扭扭,却是沈蔓蔓的手艺。
“蔓蔓姐……”温乐瑜眼眶热了,有太多话想说,却都堵在喉咙里。
“哭啥!”沈蔓蔓拍了拍她的背,“我跟二柱来给你撑腰!谁敢欺负你,我一拳把他的训练靶砸穿!”
这话引来路过军嫂的笑声,都夸沈蔓蔓性子直爽。顾二柱趁机炫耀:“我媳妇厉害吧?上次在村里,一拳劈碎五块砖呢!”
顾长风把他们往屋里让,又去食堂打饭。温乐瑜拉着沈蔓蔓坐在炕沿,听她讲家里的事——张桂兰虽然还是嘴硬,却偷偷给她缝了小被褥;村东头的王大娘,总往她家送新鲜的蔬菜;顾二柱编的竹筐在县城供销社成了抢手货,攒了不少钱。
“对了,”沈蔓蔓突然压低声音,“温家那边又来人闹了,被我打跑了。”她攥了攥拳头,“他们还敢提让你回去给你那便宜弟弟捐肾,门儿都没有!”
温乐瑜心里一紧,被沈蔓蔓按住手:“别怕,有我呢!我跟二柱打算在部队附近租个房子,给你做伴,看谁还敢来捣乱!”
顾二柱在旁边点头:“我已经去打听了,家属院后面有间空房,月租五块钱,我能在部队门口摆个修鞋摊,饿不着!”
温乐瑜看着他们,突然觉得不管走到哪里,只要身边有这对活宝闺蜜和兄弟,就什么都不怕了。
晚饭时,顾长风从食堂打回四个菜,还有一碗红烧肉。他把瘦肉都挑给温乐瑜,自己啃着带肥的部分,被沈蔓蔓打趣:“大哥你也太偏心了,就不给我留点?”
“锅里还有。”顾长风头也不抬,又往温乐瑜碗里添了勺青菜,“你嫂子得补营养。”
顾二柱立刻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给沈蔓蔓:“媳妇吃我的!我不爱吃肥肉!”
温乐瑜看着他们拌嘴,听着窗外传来的军号声,突然觉得这军营的夜晚,比乡下的更让人安心。军号声规律而坚定,像顾长风的守护;闺蜜的笑声爽朗而热烈,像驱散阴霾的阳光。
夜深时,沈蔓蔓和顾二柱去了租好的房子。温乐瑜躺在炕上,听着顾长风均匀的呼吸声,指尖描摹着他手臂上的疤痕——那是训练时留下的,也是他守护家国的勋章。
“长风哥,”她轻声说,“谢谢你。”
顾长风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谢啥?你是我媳妇。”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这军营,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温乐瑜往他怀里钻了钻,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书里的早死结局早已被改写,未来的日子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就一定能笑着走下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墙上顾长风的军功章上,闪着柔和的光。这错嫁的缘分,早已在军营的烟火气里,长成了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