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窗台上的麻雀吵醒的。身侧的被窝已经凉了,陆峥的军绿色褂子搭在椅背上,带着他身上惯有的皂角味。她披了件外衣溜下床,刚到灶间就见陆峥正弯腰烧火,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
“醒了?”他头也没回,手里往灶膛添着柴,“粥快熬好了,给你卧了两个鸡蛋。”
温乐瑜凑过去,见他耳朵尖有点红,想起昨晚他笨拙地给她掖被角,嘴里还嘟囔着“晚上别踢被子,着凉了又要哭鼻子”,忍不住抿嘴笑。“陆峥哥,今天要去县城买布吗?”
“嗯,”陆峥直起身,手背蹭了蹭她的头发,“顺便带你去吃馄饨。”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昨天托人买的奶糖,给你揣着。”
温乐瑜捏着奶糖纸,指尖有点烫。这时院门外传来“砰”的一声,接着是沈野的哀嚎:“林俏你个疯婆子!那是我好不容易攒的弹珠!”
两人赶紧出去看,只见沈野蹲在地上捡弹珠,林俏叉着腰站在旁边,脚下还踩着两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谁让你说我力气大嫁不出去?”她挑眉,脚尖碾了碾,“再胡说,我把你弹珠全扔茅坑里。”
沈野立刻闭了嘴,嘟囔着“不说了还不行嘛”,却悄悄往林俏脚边递了颗最大的玻璃弹珠。林俏瞥了眼,没踩,反而弯腰捡起来,揣进了自己兜里。
陆峥把温乐瑜拉到一边,塞给她个布包:“等会儿把这个给林俏,她上次说喜欢这个花色。”温乐瑜打开一看,是块印着小雏菊的的确良布料,正是林俏念叨了好几天的。
早饭桌上,沈野扒拉着粥,突然凑到林俏耳边:“俏俏,今天去县城,给你买麦乳精啊?”林俏头也不抬:“谁稀罕。”却在沈野转身盛粥时,嘴角偷偷翘了翘。
去县城的拖拉机摇摇晃晃,温乐瑜坐在陆峥旁边,风灌进来有点凉,他自然地把军大衣披在她身上。沈野和林俏挤在后面,沈野总往林俏那边靠,被她用胳膊肘怼了好几次,却乐此不疲。
到了县城,陆峥先带温乐瑜去布店。售货员刚拿出那块小雏菊布料,温乐瑜还没说话,陆峥已经利落付了钱,又指着块鹅黄色的料子:“这个也来两米,给我媳妇做件衬衫。”
温乐瑜脸“腾”地红了,拽了拽他的袖子,却被他反手握住。“乐瑜皮肤白,穿黄色好看。”他对售货员说,语气平常,却带着股认真劲儿。
另一边,沈野拉着林俏进了玩具店,举着把玩具枪晃:“俏俏,这个能打塑料子弹,给你玩?”林俏瞥了眼,伸手拿起旁边的合金弹弓:“这个比枪厉害。”说着抬手比划了一下,沈野立刻捧场:“哇,俏俏你好酷!”
逛到中午,陆峥带着温乐瑜去吃馄饨,沈野非要跟着,林俏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也跟过来。馄饨端上来,陆峥细心地把温乐瑜碗里的香菜挑出来——他记得她不爱吃。沈野则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全夹给林俏,被烫得龇牙咧嘴也不松手。
“慢点吃,没人抢。”林俏瞪他,却把虾仁拨了一半回去。
吃完饭,陆峥要去供销社办点事,临走前把温乐瑜送到书店:“在这儿等我,别走丢了。”又塞给她本书,“看不懂的字,等我回来教你。”
温乐瑜抱着书坐在角落,没多久就见林俏拽着沈野进来,沈野手里还举着个。“乐瑜!你看沈野买的,跟他一样傻。”林俏笑着坐下,把递过来,“给你舔一口。”
沈野立刻凑过来:“我也要!”被林俏一掌推开。
温乐瑜咬了口,甜丝丝的。林俏说起早上沈野偷偷往她书包里塞了块巧克力,又说起沈野被她揍了还傻乐,眼里的嫌弃藏不住笑意。温乐瑜也笑着,说起陆峥给她掖被角的样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上,暖得让人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陆峥进来时,就见温乐瑜靠在林俏肩上睡着了,林俏也歪着头打盹,两人手里还攥着半块。沈野踮着脚站在旁边,正小心翼翼地给她们盖自己的褂子。
陆峥放轻脚步走过去,沈野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两个男人就那么站着,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个姑娘,一个眉眼柔和,一个嘴角带笑,心里都软得一塌糊涂。
“哥,”沈野小声说,“咱别叫醒她们了,等她们醒了,咱去吃冰棍?”
陆峥点头,目光落在温乐瑜恬静的睡颜上,心里悄悄想着:晚上给她煮点甜汤,放她爱吃的银耳。
窗外的蝉鸣伴着书页翻动的轻响,错嫁的乌龙还在继续,可日子就像这午后的阳光,不慌不忙地,淌出了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