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脚下的裂缝还在蔓延,像一张越张越大的嘴,黑雾从地底翻滚而出,带着腐臭和低语。他没动,也没退,只是把剑令残片从腰带里抽了出来,握在手里。那东西已经碎得不成样子,边角割得掌心生疼,可他反而笑了一下——疼就对了,疼说明还活着。
苏清绾靠在碎石上,手指搭在慕容雪腕间,脉息细若游丝。她想再催动月华之力,可体内空荡荡的,连指尖都泛不出一点光。楚寒瘫在不远处,玉佩只剩半块,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来了。”云逸尘忽然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雾猛地一凝,几道影子从裂缝里爬了出来。
不是人形,也不像兽。说是影子,却有实质般的轮廓,半透明的身体里翻涌着不同颜色的魔气——青如毒瘴,红似血焰,黑若深渊。它们没有脸,可云逸尘知道,它们在“看”着自己。
第一道残影直扑他而来。
四象之力瞬间在体表结成护盾,青龙气缠左臂,白虎力伏右肩,朱雀火护心,玄武印镇足。可那护盾刚成,残影却像穿过空气一样,直接穿透了防御,一头扎进他的识海。
眼前景象骤变。
血。
满地都是血。
幼年的自己跪在云家祠堂的门槛上,双手被铁链锁着,面前是父母的尸体。林玄风站在火光里,低头看他,嘴角勾起冷笑:“你连哭都配不上。”
云逸尘咬牙,想挣脱,可身体动不了。那是真的——他当年确实没哭。不是不怕,是哭不出来。那种被世界抛弃的麻木,比刀还锋利。
“现在呢?”识海里响起一个声音,不是林玄风,也不是他自己,“你现在,敢哭吗?”
他没回答,只是猛地一扯眉心剑纹,四象之力轰然炸开,硬生生把幻象撕碎。
现实里,他喷出一口血,单膝跪地,剑令残片插进地面才撑住没倒。
“它们能读心!”苏清绾突然喊出声,声音发颤,“别让恐惧成形!守住本心!”
她自己也在对抗幻象——云逸尘躺在血泊里,心口插着剑令,眼睛闭着。她跪在他身边,手里银针断成数截,怎么拼都拼不回去。她想哭,可哭不出来,只能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可她还是抬手了。
哪怕灵力枯竭,她还是逼出最后一丝月华之力,在众人识海间织出一道清光屏障。那光很弱,像风中残烛,但确实挡了一下。
残影的动作迟滞了半秒。
就这半秒,楚寒猛地抬头。
“操!”他低吼一声,狠狠咬破舌尖,“老子最烦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
他握紧饕餮玉佩碎片,主动引动体内那股吞噬之力。不是为了吸灵力,而是吸情绪——恐惧、绝望、悔恨,全往玉佩里塞。玉佩裂痕瞬间加深,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随时会炸。
可下一秒,它爆发出一道暗金光芒,像野兽张口,反向吞噬了最近一道残影散发的魔气。
那残影发出一声尖啸,身体扭曲了一下,后退三步。
“有意思。”楚寒咧嘴,嘴角渗血,“你吃我恐惧?老子偏不给你吃!”
慕容雪盘膝坐在地上,四象纹微弱闪烁。她刚才被幻象拉了进去——自己重生后,又被下蛊,成了傀儡,眼睁睁看着云逸尘被林玄风一剑穿心,而她动不了,只能笑。
可她现在不笑了。
她突然抬手,一掌拍在自己心口,硬生生震开记忆封印。
痛。
撕心裂肺的痛。
跳血池时的灼烧,毒火焚体时的煎熬,涅盘那一刻的窒息……全回来了。
她嘴角扬起,眼神却冷得像冰:“恐惧?我慕容雪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话音落,她张口喷出一口毒火。
那火不是寻常火焰,是用九世毒血炼成的,带着腐骨蚀魂的腥气。火光一现,最近的残影直接被烧得扭曲,发出非人嘶吼,身体开始溃散。
“有用!”云逸尘抹了把嘴边的血,撑着剑令残片站起来。
他低头看脚下,裂缝还在扩张,黑雾越来越浓,残影的数量在增加。刚才那一波攻击只是试探,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结阵!”他大喝一声,剑令残片划地为符,四象之力不再外放,转为内循环,在众人脚下布下临时结界。青龙气绕左,白虎力伏右,朱雀火护心,玄武印镇底,四象归位,形成闭环。
苏清绾立刻反应过来,抽出银针,以自身为引,将月华之力注入结界。慕容雪咬牙,把最后一丝毒火送入阵眼。楚寒则把饕餮玉佩按在地上,让吞噬之力成为结界的“漏斗”,把残影散逸的魔气吸走。
三股力量交汇于云逸尘眉心。
他识海一清,瞬间摆脱幻象余波,抬手就是一剑。
剑令残片斩出一道金光,直劈逼近苏清绾的残影。那残影想躲,可动作慢了半拍,被金光劈中,当场炸开,化作黑烟消散。
“干得漂亮!”楚寒喘着粗气,“再来几下,咱们就能收工了。”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一声冷笑。
不是幻象。
是真声。
“这才刚开始。”
林玄风的声音,从裂缝深处传来,带着回响,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
云逸尘眼神一冷,没说话,只是把剑令残片握得更紧。
苏清绾靠在碎石上,手指还在抖,可她没松开银针。慕容雪盘膝而坐,四象纹只剩一丝微光,但她没闭眼。楚寒七窍渗血,玉佩裂痕几乎贯穿,可他还是没松手。
残影没退。
反而更多了。
新的从裂缝里爬出来,旧的开始融合。一道残影身上同时冒出青焰与黑雾,另一道则带着血红双眼,直勾勾盯着云逸尘。
云逸尘知道,它们在等。
等他们力竭,等恐惧成形,等防线崩塌。
可他偏不。
他抬手,把怀里那滴没被吸走的血掏了出来。
血还在,凝固成一颗小珠,泛着金纹赤光。
“上次没吸走,这次试试?”他冷笑,把血珠按在剑令残片上。
血珠融化,顺着裂痕渗入,整块残片突然泛起微光。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但他知道,只要还能动,就别想让他认输。
残影动了。
三道同时扑来。
云逸尘抬剑,苏清绾催针,慕容雪喷火,楚寒引吞。
四象结界轰鸣作响,金光与毒火交织,月华之力勉强撑起一角。
第一道残影被斩灭。
第二道被毒火烧退。
第三道撞上结界,竟直接穿透,一爪抓向云逸尘心口。
他侧身躲开,可衣袍还是被撕裂,胸口留下三道血痕。
血珠滴落,砸在结界上,发出“嗤”的轻响。
结界晃了一下。
云逸尘抬头,正对上那残影的“脸”。
它没有五官,可他感觉到,它在笑。
他咬牙,抬手,剑令残片迎上。
金光与黑雾碰撞的瞬间,地底又传来一声冷笑。
云逸尘的剑开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