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顺着裂纹渗入地缝,云逸尘五指死死扣住剑脊,指节泛白。他没倒,也不能倒。膝盖压着碎石,每一道棱角都像在往骨缝里钻,可他咬着牙,硬是把腰杆挺了起来。
林玄风悬浮半空,黑雾缠身,掌心翻动间,那口巨钟虚影嗡鸣不止。每一次震颤,都像有千斤重锤砸在神识之上。楚寒靠在石壁,嘴角还挂着血,长剑插在身侧,剑身微微颤抖,仿佛也在抗拒那股压迫。
慕容雪瘫坐在地,半边身子发麻,银丝在掌心焦黑断裂,只余一缕残烟。她想动,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毒素如藤蔓般往心口攀爬。
苏清绾被黑影锁住双腕,胸前那朵暗红符花缓缓旋转,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她眼神涣散,嘴唇微动,似乎听见了什么旁人听不到的声音。
云逸尘盯着林玄风,目光如刀。他不信命,更不信这世上真有打不破的局。可眼下这局面,确实让人喘不过气。
他忽然动了。
不是攻,而是退。
剑尖一沉,顺势插入更深的地缝,体内残存的灵力顺着剑身流入地面。地脉微震,一道细微的灵流反向涌回,虽不足以破敌,却让他神志为之一清。
他借势稳住身形,指尖蘸血,在地面迅速划出几道痕迹。那是林玄风方才施法时的灵力走向——黑雾从钟底涌出,经双臂汇入掌心,再凝成巨掌拍下。看似浑然一体,实则有迹可循。
“寒兄。”他低声传音,声音沙哑却清晰,“他每次抬手前,黑雾凝形总有半息停滞。”
楚寒一怔,随即会意。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神识瞬间清明。他将长剑插入身旁石缝,借剑身感知地面震动。
**林玄风操控黑雾,巨钟虚影随之震颤。**就在掌势将成未成之际,楚寒瞳孔一缩——左肩!
林玄风左肩微微一颤,动作几乎不可察,但那停顿确实存在。黑雾在凝形前,有那么一瞬间的迟滞,仿佛力量需要重新汇聚。
“三……停……左肩微颤。”楚寒以剑划地,三短一长,暗码成形。
云逸尘看到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
果然有破绽。
这力量再强,终究不是他自己的。每一次施法,都需借助阵法与那口钟的共鸣,而共鸣,就需要时间。
“他不是神。”云逸尘心中冷笑,“他只是个搬运工,搬得再快,也得喘口气。”
他缓缓抬头,目光锁定林玄风左肩。只要抓准那半息间隙,或许就能撕开一道口子。
可眼下,他们连站都站不稳,谈何进攻?
苏清绾忽然轻颤,喉咙里溢出一声低语:“救我……”
云逸尘心头一紧。她眼神迷离,竟像是在回应林玄风的低语。那朵符花转得更快了,黑影束缚愈发收紧,她指尖抽搐,似要挣脱束缚冲出去。
“不行!”云逸尘猛地抬手,剑柄轻敲她足踝。
“咚——”
一声轻响,却如惊雷贯耳。苏清绾浑身一震,神志瞬间清醒。她喘息着,冷汗直流,抬头看向云逸尘,眼中满是惊惧。
“别听它说话。”云逸尘低声道,“那是幻音,不是他在救你,是要你去送死。”
苏清绾咬唇,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慕容雪忽然抬手,指尖凝出最后一缕银丝,颤巍巍探向空中。她已无力操控,只能靠本能感知。
银丝微颤,三息后,断。
但她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钟影……每三响……弱一瞬。”
云逸尘瞳孔一缩。
三响一弱?
他立刻回想方才钟鸣——第一声沉闷如雷,第二声如骨针刺脑,第三声落下时,黑雾确实有刹那的凝滞,仿佛力量需要重新汇聚。
原来如此!
这阵法虽强,却有节奏。每一次钟鸣,都是力量的释放,而释放之后,必有回流与积蓄的间隙。
“寒兄,数钟。”云逸尘沉声下令,“雪,盯钟影;我,等他抬手——三息内,全力攻左肩。”
楚寒点头,剑尖稳稳插在石缝,准备记录钟鸣节奏。慕容雪闭目凝神,银丝虽断,但毒蛊残念仍在,尚能感知钟影波动。苏清绾被束缚,无法出手,却死死盯着林玄风,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林玄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还在挣扎?你们连站都站不稳,拿什么破局?”
他双手合十,黑雾再度翻涌,巨钟虚影缓缓下沉,仿佛审判即将降临。
钟鸣再起,众人神识再受重创。
云逸尘屏息凝神,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其左肩。
来了!
林玄风右手抬起,黑雾开始汇聚——左肩微颤,停顿!
就是现在!
“攻!”云逸尘低喝。
楚寒剑尖一震,划出“三短一长”,确认时机。慕容雪银丝虽断,却以指尖点地,毒蛊残念化作一道无形波动,直扑钟影。苏清绾拼尽全力,将阴冥石残纹之力引向黑影束缚,试图削弱其力。
云逸尘蓄势待发,剑尖微扬,只待那半息间隙,便要倾尽全力斩出。
可就在此时——
林玄风左肩的停顿突然变了。
不再是那熟悉的半息,而是快了三分,黑雾几乎瞬间凝形,掌势未落,已先一步压下。
云逸尘一惊,剑势未出,便觉一股巨力扑面而来。
他反应极快,立刻收势后撤,可地面裂痕阻碍行动,身形一滞。
黑雾巨掌轰然拍落,正中他肩头。
“砰!”
云逸尘被狠狠砸入地底,碎石飞溅,肩骨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他喷出一口血,剑柄脱手,滑出三尺。
楚寒大惊,欲冲上前,却被石缝中传来的震动拉回神志——钟鸣节奏变了。
不再是“三响一弱”,而是“两响一滞”,且间隔越来越短。
“他在调整阵法!”楚寒低吼,“节奏在变!”
慕容雪咬牙,银丝彻底断裂,毒蛊残念消散。她瘫倒在地,脸色惨白:“不行了……我感知不到钟影了……”
苏清绾胸前符花忽然一颤,黑影束缚竟自行收紧,将她双臂勒出深痕。她闷哼一声,指尖发颤,却仍死死盯着云逸尘。
云逸尘挣扎着撑起身子,肩头剧痛如刀割,可他顾不上。他盯着林玄风,眼中怒火与冷静交织。
他原以为找到了破绽。
可林玄风也在变。
这阵法,竟能随施法者心意调整节奏?
那所谓的“施法间隙”,根本不是固定的破绽,而是对方故意露出的诱饵?
云逸尘心头一沉。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刚才的推演,岂不是正中下怀?
林玄风低头俯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以为找到我的弱点?”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轻点左肩:“这停顿,是破绽,也是陷阱。你们看得见,是因为——我让你们看见的。”
云逸尘瞳孔骤缩。
果然如此!
他太急了。
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希望,便立刻认定是突破口,可真正的强者,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这根本不是弱点。
这是圈套。
林玄风大笑:“云逸尘,你聪明了一辈子,怎么这一次,却蠢得可怜?”
云逸尘不语,缓缓抬手,抹去嘴角血迹。
他低头看向地面,那幅用血画出的灵力流向图,有一处断裂的弧线,原本指向钟底人影,却被血迹晕染模糊。
他盯着那模糊处,忽然想到什么。
若这停顿是假的,那真正的弱点,会不会藏在别处?
比如——那口钟本身?
每一次钟鸣,都需要黑雾从钟底涌出,而那涌出的过程,是否有无法掩饰的间隙?
他抬头,死死盯着钟影底部。
下一刻,林玄风再度抬手。
黑雾翻腾,钟影震颤。
第一声钟鸣响起。
云逸尘屏息。
第二声。
他目光如炬,锁定钟底黑雾。
第三声——
就在钟鸣落下的瞬间,黑雾自钟底喷涌而出,直扑林玄风掌心。
可就在那喷涌之初,黑雾边缘竟有刹那的凝滞,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拉扯,迟了半息才完全脱离钟体。
云逸尘瞳孔一缩。
就是它!
不是林玄风的施法间隙,而是——钟与黑雾分离的瞬间!
那才是真正的破绽!
他猛地抬头,正要传音,却见林玄风嘴角微扬,目光竟直直看向他。
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发现。
云逸尘心头一寒。
可就在这时,苏清绾胸前符花忽然一颤,黑影束缚竟自行松动一瞬。
她趁机抬头,与云逸尘四目相对。
云逸尘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银白,如星火划过夜空。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