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锅里开始滴血
凌晨四点的风,带着秋末的寒意,刮过深夜食堂废墟的断壁残垣。
陆远正用一块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口和他一同穿越而来的玄铁锅,锅身漆黑,却隐隐流淌着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又踉跄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像是有人正用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奔跑。
“砰!”
一道人影撞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
是李小刀。
往日里那个脸上永远挂着“生活不易,小刀卖艺”般市侩嬉笑的男人,此刻却面如纸色,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活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恶鬼。
“陆哥……”他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颤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救命!我妈……我妈快不行了!她就想……就想再吃一口你提过的,那道‘神仙红烧肉’……”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从怀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诊断书:“肺癌晚期,医生说……只剩三天了。可医院那帮孙子,死活不让送饭进去!”
陆远放下鹿皮,沉默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上面每一个铅字都重如千钧。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癌细胞已全身扩散”这行字时,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幽蓝色光屏,带着赛博朋克风的电流声,在他眼前“滋”的一声弹了出来。
【检测到极致渴望·来源:濒死者·李氏】
【满足其愿望,可触发“情感质押”协议】
【协议说明:以食客未来的深度情感体验(如:感动、顿悟、幸福)为抵押品,换取宿主当前无法掌握的超凡厨艺或食材。
警告:此为高风险透支行为,一旦宿主无法在规定时间内“还清”被抵押的情感,绑定的共感网络将面临永久性衰竭风险。】
陆远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里疯狂吐槽:“我靠,这玩意儿不就是拿未来的功德当花呗用吗?还是个砍头息的高利贷!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程序员设计的这个系统?”
“别看了,这是个套。”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阴影中传来。
凌霜如同黑猫般悄无声息地现身,她手里捏着一个正在进行数据自毁的加密U盘:“幽冥会的残部在搞事,他们的目标是你。李小的母亲不是自然病危,而是被他们绑架后注射了特制的生物毒素。”
她目光如刀,扫过地上抖如筛糠的李小刀:“他们给了李小刀一个任务,刺杀你,换取所谓的‘解药’。但那解药是假的,只会加速死亡。”
“唉……”一声长叹,穿着围裙的王姨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她磕了磕手里的瓜子,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小刀,“当年我们反向渗透,找人去幽冥会当卧底,挑来挑去就选中了这小子。为啥?就因为他蠢得清新脱俗,傻得毫不做作,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杀手的气质……现在倒好,最傻的人,心却最硬,愣是扛着刀没砍下来。”
李小刀闻言,猛地抬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他用尽全力嘶吼:“我妈快死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陆哥,我信你!不信他们!”
陆远没说话,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那幅由系统生成的美食地图上,代表着市中心第一疗养院的方向,一个微弱的金点正在明明灭灭,如同风中残烛。
他忽然冷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们不是要杀我……他们是要借我的手,完成一场盛大的投毒。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我陆远做的饭,能吃死人。”
凌晨四点半,市中心第一疗养院,住院部天台。
寒风呼啸,陆远却赤着上身,将那口玄铁锅稳稳架在简易炉灶上。
小桃默默地站在一旁,将一个古朴的陶罐递了过来,轻声道:“这是花姨托我带来的,说是她们家祖传下来、专门用来吊命的百年冰糖。陆哥,你的债,我陪你一起还。”
陆远点了点头,打开了那个充满了赛博高利贷风格的系统商城。
当他意念集中在“情感质押”协议上时,整个界面瞬间变得血红,一个狰狞的倒计时框弹了出来。
【情感质押启动确认】
【抵押物:未来100次食客用餐后的深度感动时刻】
【换取:“瞬时凝香术”(一次性体验卡)】
【是否确认?】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整个天台的冷空气都吸进肺里,然后重重地用意念点击了“确认”。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从他胸口炸开,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抽走了一块。
系统提示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功德预支成功】
【警告:您的情感账户已透支,剩余可抵押感动额度:98次】
(系统解释:濒死者的夙愿价值极高,已自动抵扣2次额度)
话音未落,玄铁锅下的火焰骤然由橘红色转为一种妖异的幽蓝色。
陆远双目微闭,双手凭空在锅的上方一引,没有米,没有油,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有。
然而,一股霸道绝伦、仿佛能钻进人骨髓里的红烧肉香气,竟凭空升腾而起!
手术室外,一直紧盯着监护仪的护士长突然烦躁地推开窗户,想透口气。
可就在开窗的瞬间,她猛地吸了一大口空气,整个人都愣住了:“我的妈呀……这味儿……是哪家神仙在炖肉?”
重症监护室里,一个昏迷了三天三夜的老者,喉结滚动,竟开始喃喃自语:“妈……是你……又给我炖肉了?”
下一秒,整层楼的病房都炸了锅!
无数患者扒着窗户,伸长了脖子,像嗷嗷待哺的雏鸟,疯狂地朝外呼喊:“我也要吃!”“太香了!给我一口!就一口也行啊!”
李小刀守在母亲的隔离病房外,早已泪流满面。
天台上,陆远猛地一合锅盖,将那道由纯粹香气凝聚而成、虚实难辨的“凝香红烧肉”封入一个真空保温盒中,递给了凌霜。
凌霜身法如电,几个闪烁便避开所有监控,潜入了隔离区。
病床上,瘦骨嶙峋、仅剩一把骨头的李母,在闻到那股香气的瞬间,竟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她奇迹般地自己坐了起来,接过凌霜递来的餐盒。
她颤巍巍地打开,用塑料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块根本不存在的“肉块”,缓缓放入口中。
她闭上眼,脸上露出了几十年来最幸福、最满足的笑容,含笑低语:“真香啊……比我梦里闻到的……还香……儿子,你……没骗我。”
话音刚落,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上,那条跳动的曲线,在最后一次顽强的起伏后,归于一条冰冷的直线。
夜半,废弃的巷口。
李小刀跪在地上,将一块刻着鬼脸的幽冥令扔进火盆,熊熊火焰映得他双目赤红。
“任务失败,按律当诛。”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
一个干瘦的老头拄着两根比人还高、顶端染着暗红色血迹的巨大筷子,缓步走出。
正是幽冥会的“血筷翁”。
他狞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到李小刀面前:“这是‘解药’,喝了吧。组织最后的仁慈,至少让你死前尝点滋味。”
李小刀看都没看那瓶子,只是低声问道:“你知道……我妈最后说了什么吗?”
血筷翁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冷笑:“一个将死的老太婆,临死前还能惦记什么?无非还是吃?”
“她说——”李小刀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是一种由绝望和爱共同淬炼出的锋芒,“这世上最难吃的饭,是别人替你决定,你能不能吃的饭!”
话音未落,他腰间那柄杀鱼的短刀化作一道寒芒,人随刀走,直扑血筷翁!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城市另一端的陆远,躺在深夜食堂的废墟屋顶上,脑海里响起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情感债务已成功记档】
【检测到宿主行为导致首次关联债务人(李小刀)击杀债权方(幽冥会成员)】
【债务清偿规则更新:击杀债权方,可小幅削减债务压力。
倒计时状态更新:剩余感动额度:98次】
陆远望着漫天星斗,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喃喃自语:“也就是说,我不仅得当厨子,还得兼职当催命符……唉,下顿饭,得想办法让九十八个人哭着喊着说好吃才行啊。”
他不知道的是,那道被“瞬时凝香术”催生出的极致香气,并未随着夜风完全消散。
它像无数无形的种子,飘向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钻进写字楼的通风管道,渗入沉睡的地铁深处,悄无声息地缠绕在每一个熟睡市民的鼻尖。
无人知晓,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被这股极致食欲的引信挑逗了一整夜的城市,将会变得多么疯狂,多么饥饿。
一场前所未有的味觉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