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一句“想吃烤红薯”的随口之言,在钱宝宝听来,不啻于一道圣旨。
“陆师兄的饮食需求,就是我们品牌发展的最高战略方向!”钱宝宝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将“雪尘峰烤红薯项目”提升为最高优先级。
她动用钱家庞大的人脉和资源,不惜代价,从南疆火山口弄来了蕴含地心火精的“暖阳泥”,从极北冰原挖来了万年不冻的“清灵泉”,甚至连包裹红薯的荷叶,都选用了东海蓬莱仙岛独有的“碧波仙荷”……力求将最普通的烤红薯,做到极致奢华,蕴含道韵。
苏凌雪觉得这有点夸张,但想到陆尘那杯“混沌叶茶”,又觉得似乎……也挺合理?她默默去后山灵脉最充裕的阳坡,亲自挑选了品相最好、蕴含一丝纯阳之气的“金纹薯”。
叶知微则从药理角度出发,精心调配了一种能激发红薯甘甜、同时温和滋补的秘制药粉,悄悄撒在柴火中。
于是,当陆尘扛着烧火棍,带着赤璃悠哉游哉地走到后山他常去的那个小土坡时,看到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原本荒芜的土坡,被修整得平平整整,铺上了光洁的白玉砖。一个用暖阳泥砌成的、镶嵌着各种火属性灵石的精致烤炉散发着融融暖意。旁边摆着白玉案几,上面放着用清灵泉冰镇好的仙果灵露。连他平时坐的那块大青石,都被雕成了莲花宝座的模样……
钱宝宝、苏凌雪、叶知微三女正严阵以待,旁边还堆着小山般的金纹薯和散发着药香的柴火。
“陆师兄!万事俱备,请您指示!”钱宝宝兴奋地报告。
陆尘嘴角抽了抽,指着那豪华烤炉:“我就想挖俩红薯,随便烤烤……你们这是要祭天啊?”
赤璃也歪着头,一脸“人类真奇怪”的表情。
三女:“……”
最终,在陆尘的坚持下,豪华烤炉被弃用,他还是在老地方挖了个坑,捡来些普通枯枝,点起了熟悉的篝火。钱宝宝精心准备的金纹薯也被否决,陆尘自己从角落挖出了两个瘦小、还带着泥的普通野红薯。
火焰噼啪作响,红薯的焦香渐渐弥漫开来。陆尘专注地翻动着火堆,赤璃蹲在旁边,尾巴尖有节奏地摇晃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三女看着这返璞归真的一幕,躁动的心也奇异地平静下来,仿佛这简单的烟火气,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滋养心神。
然而,这难得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天际,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息由远及近,毫不掩饰地降临在后山上空!光华散去,露出七八道身影,个个气息渊深,最低也是元婴中期,为首的三人,更是达到了化神期的恐怖境界!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狼狈而逃的药神谷少主丹辰子,此刻他正恭敬地站在一位身穿八卦丹师袍、面容古朴、眼神开阖间似有火焰燃烧的老者身后——正是药神谷谷主,丹皇!
另一侧,一位身穿星袍、气息缥缈的老者,乃是太虚道宗的太上长老。还有一位宫装美妇,来自水云涧,气息空灵,正是云芷的师尊,水云涧主!
中州最顶级的几大势力话事人,竟联袂而至!
他们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篝火旁那个正在烤红薯的杂役青年,以及……那飘散在空中的、看似普通却让他们心神悸动的焦香味!
“混沌道韵……竟融于这凡俗烟火之中?!”丹皇瞳孔收缩,失声低呼。他一生炼丹,追求极致药性,却从未想过,大道至理,竟能在一枚烤红薯上显现!
“返璞归真……果然如此!”太虚道宗长老抚须长叹,眼中尽是震撼。
水云涧主美眸流转,看向陆尘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与敬畏。
丹辰子指着陆尘,对丹皇激动道:“师尊!就是他!就是他暴殄天物,用混沌道叶泡茶!”
丹皇没有理会弟子,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一步踏出,来到篝火前,对陆尘拱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道友以混沌入烟火,丹某佩服!然,天地灵物,蕴大道精华,当以无上丹术炼之,方能物尽其用,泽被苍生!如道友这般……随意烹烤,未免太过浪费道基!丹某不才,愿以药神谷至高丹道,与道友论一论这‘物用’之理!”
这是赤裸裸的道争!丹皇认为陆尘是在浪费混沌道韵,要以自己的丹道理念,纠正陆尘的“错误”!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化神期大能的道争,稍有不慎,便是道心破碎的下场!
苏凌雪三女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陆尘。
然而,陆尘只是慢悠悠地翻动了一下红薯,头也没抬,随口回道:
“浪费?红薯烤着吃,香。泡茶喝,解渴。叶子给狐狸磨牙,挺好。物尽其用?我觉得挺尽用的啊。”
他拿起一根树枝,戳了戳一个烤得差不多的红薯,感觉软硬适中,便扒拉出来,拍了拍灰,递给眼巴巴的赤璃:“尝尝,小心烫。”
赤璃“嗷呜”一口叼住,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松口,小爪子来回倒腾,吃得津津有味。
陆尘又扒拉出另一个,掰开,露出金黄的瓤,热气腾腾,自己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嗯,火候刚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无比,完全没把丹皇那蕴含道威的质问当回事。
丹皇僵在原地,他准备了一肚子关于丹道、关于天地至理的高深言论,此刻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看着对方那纯粹享受美食的状态,他忽然觉得,自己苦苦追求的丹道极致,在对方这简单的“好吃”二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道……道在屎溺?”太虚道宗长老喃喃自语,想起了古籍中的一句话,神情恍惚。
水云涧主则是美目一亮,似有所悟:“不执于形,不役于物,随心所欲,方是真自在!这位道友的境界,已非我等所能揣度!”
丹皇脸色变幻不定,道心受到剧烈冲击。他一生信奉丹道至上,此刻信念却开始动摇。最终,他长叹一声,对着陆尘的背影,郑重一拜:
“是丹某着相了……道友一言,如醍醐灌顶。丹道……亦不过是‘用’之一途罢了。受教了!”
说完,他竟不再停留,拉着还在懵逼的丹辰子,化作流光离去,似乎急着回去闭关,重塑道心。
太虚道宗长老和水云涧主相视苦笑,也对着陆尘遥遥一礼,悄然退去。他们知道,再待下去,自己的道心恐怕也要不稳了。
一场足以震动中州的化神道争,就这么被一个烤红薯,消弭于无形。
篝火旁,陆尘吃完红薯,舔了舔手指,对还在发呆的三女说:“味道不错,就是糖分有点高,下次找点不那么甜的种类试试。”
三女看着地上那堆化神大佬们留下的、足以让外界疯狂的“论道心得”玉简和赔礼,又看了看一脸满足的陆尘和啃得满脸灰的赤璃,集体沉默。
钱宝宝忽然掏出小本本,飞快记录:
“最新品牌定位:大道至简,生活至味。核心产品:陆师兄同款烤红薯(平凡中见真章)。营销口号:一口红薯,悟道千年!”
苏凌雪和叶知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明悟。或许,执着于守护和探究,本身也是一种“着相”?顺其自然,方是与他相处之道。
夕阳西下,篝火渐熄。
陆尘扛起烧火棍,带着肚皮滚圆的赤璃,溜溜达达下山。
身后,是三位悄然改变、心境升华的女子,和一堆无人问津的、代表世间极致权柄的礼物。
山风拂过,只余红薯的余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大道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