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闻言,小脸更白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那能拔掉吗?”
陈斌急切地问。
“拔?”
老周摇摇头,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神魂里的东西,是能随便拔的?
弄不好,钉子拔出来,窟窿更大!
伤得更狠!
得找到下钉子的主儿,要么灭了它,要么让它自己把钉子‘收’回去!”
他放下搪瓷缸,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当务之急,是找到它的‘根’!
它费这么大劲,又是书魂,又是假书,又是油鬼子,还惦记着丫头,图啥?
肯定有它非做不可的事!
或者…有它非拿不可的东西!
就在这城里!”
“可线索断了啊!”
陈斌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电脑上的血字只写了绿皮车第七排,书是假的,油鬼子也灭了…”
“断了?”
老周浑浊的眼睛眯缝起来,像只老狐狸,“那‘油鬼子’的工牌,就是个路标!”
他从油腻的帆布口袋里掏出那块焦黑的木牌,丢在炉子旁的小桌上。
“司炉王…工牌…当年那场大事故,档案室里准有记载!
煤运专线翻车,司炉工烧死…顺着这条线,挖!
挖他姓甚名谁,老家在哪,生前有什么放不下的!
这种成了精的怨念,执念就是它的命门!
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它现在藏在哪本‘书’里!”
他看向张清明:“小子,你脑子灵光,这事儿得靠你!
我这把老骨头,腿脚不利索,也就能在这煤渣巷给你们打个掩护,弄点土方子!
查档案,跑腿,得你们年轻人来!”
张清明拿起那块冰冷的焦黑木牌,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和一丝残留的阴冷。
“铁路档案室…地方志办公室…或许还有当年的老工人…”
他低声自语,思路逐渐清晰。
“还有,”
老周补充道,指了指林薇薇,“让这丫头也多想想!
它几次三番想抓她,她的‘灵’和那东西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
静下心来,仔细感应!
它想要什么?
它怕什么?
它最可能在什么地方‘看书’?
这种精怪,离不开它寄生的‘书’!
书在哪,它就在哪!”
接下来的几天,老煤渣巷这间充斥着煤烟和草药味的小屋成了临时的据点。
张清明和陈斌开始分头行动。
陈斌仗着本地人优势和人脉(虽然伤没好利索,但嘴皮子功夫见长),负责跑铁路系统的退休办、工会,打听十几年前那场事故的老工人。
张清明则一头扎进了市档案馆和图书馆的地方志文献库,在堆积如山的泛黄卷宗和旧报纸合订本中,搜寻着关于那场惨烈事故的蛛丝马迹。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一点点被串联起来。
事故发生在二十五年前深秋的一个雨夜。
编号K772次运煤专列,在通过老城区西郊一段年久失修的弯道时,因路基塌陷,后部七节车厢脱轨倾覆,其中两节罐车破裂,泄露的原油被脱轨摩擦的火星引燃,引发冲天大火。
伤亡惨重。
官方记载死亡十一人,其中就包括当班司炉工,王双喜。
“王双喜…”
张清明看着从一份模糊的工会慰问名单上抄下的名字,心头微动。
“找到了!”
这天傍晚,陈斌风风火火地冲进小屋,带进来一股寒气,手里扬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铁路退休办的老马头,当年就在事故现场附近当调度!
他说王双喜这人,是个闷葫芦,技术没得说,就是命苦!
老家在邻省一个叫‘文曲坳’的山沟里,听说祖上还出过秀才,他自己也喜欢看书,省吃俭用攒钱买书,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事故前几个月,好像还跟人念叨,在旧书摊淘到一套什么‘珍本’,高兴得不得了!”
文曲坳!
珍本!
这两个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张清明的思路。
他猛地看向林薇薇。
林薇薇正抱着膝盖坐在炉边的小马扎上,手腕上的“乱魂铃”
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听到“文曲坳”
和“珍本”
,她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一种强烈的、奇异的熟悉感取代!
“文曲…坳…”
林薇薇喃喃自语,眼神有些失焦,“感觉…好熟悉…像…像听过很多遍…坳口…有棵…歪脖子老槐树…树下…有块…青石碑…碑文…看不清…”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凌空划着,仿佛在描摹什么,“那套书…线装的…蓝布函套…上面…有…有银色的…云纹…书页…黄得厉害…有股…很特别的…墨香…像…松烟混着…一种…苦草的味道…”
她的描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仿佛亲眼所见!
“对对对!”
陈斌一拍大腿,“老马头说王双喜老家村口确实有棵老槐树!
至于书…他没细说,但肯定王双喜当宝贝!”
“它…它就在那套书里!”
林薇薇突然抓住张清明的手腕,声音带着急切的肯定,“我能感觉到!
那‘印’…在发烫!
它在‘看’那套书!
它想要…想要书里夹着的…一张纸!
一张很旧很旧…画着…奇怪图案的纸!”
书里的纸!
图案!
这恐怕才是那东西真正的目标!
“文曲坳…”
张清明沉吟,“邻省…不算远。
那东西驱使‘油鬼子’把我们引向绿皮车,又让假书出现,可能就是为了声东击西,拖延时间!
它真正的目标,是王双喜老家那套书里的东西!”
“那还等什么?!”
陈斌急了,“赶紧去啊!
别让它抢先了!”
“急什么!”
老周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草药汤从里屋出来,没好气地呵斥,“邻省?
文曲坳?
你知道那山沟沟现在啥样?
知道那书还在不在?
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冒冒失失闯过去,找死吗?”
他把药碗塞给林薇薇:“丫头,喝了!
安神固魂的!”
又看向张清明:“小子,你脑子清醒,说说,怎么去?
去了怎么找?
找到了,怎么对付那玩意儿?
靠你那条不中用的胳膊?
还是靠这丫头的铃铛?”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冷水浇头。
张清明冷静下来。
是啊,文曲坳在哪里?
具体位置?
王双喜家还有后人吗?
那套书是否还在?
更重要的是,那东西道行不浅,又精于算计,必然有所防备。
贸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周老,您有办法…暂时压制或者干扰薇薇身上的‘印’吗?
让它无法精确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