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舅子李卫国凿冰捕鱼换回了实实在在的钞票,赵老实心里那股火苗也被点燃了。他不再是那个只等着工分过活的憨厚汉子,卫国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凭自己力气和汗水也能让家里改头换面的可能。
“卫国,那捕鱼……你看我能成不?”一天,趁着帮忙收拾渔网的工夫,赵老实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也想试试,总不能老指着你帮衬。”
李卫国看着姐夫眼中那簇熟悉的光——那是渴望改变、渴望承担责任的光。他笑了,用力拍拍赵老实的肩膀:“姐夫,这有啥不成的?力气你也有,耐心你更不缺!走,我现在就教你怎么看冰层,怎么找鱼窝子!”
第二天,李卫国就带着赵老实上了冰封的河面。他手把手地教:如何通过冰层颜色和气泡判断水深,如何选择河湾、洄流处这些鱼群可能聚集的地方,如何抡冰镩省力又高效,以及最关键的那一手撒网的技巧——腰如何发力,手臂如何舒展,如何让网在空中完美地散开。
赵老实学得极其认真,他话不多,但每一个动作都反复练习,手上很快磨出了水泡,又变成了厚茧。他毕竟是在水边长大的,对水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加上肯下苦功,几天下来,竟也学得像模像样,虽然撒网的圆润度还比不上李卫国,但一网下去,也能有不少收获。
看着姐夫逐渐掌握了技巧,李卫国便放手让他独自去干。他将自己那张备用的大网给了赵老实,又帮他找了个结实的木桶。
赵老实开始了他的冰上生涯。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在寒风凛冽的河面上,一镩一镩地凿开坚冰,一网一网地撒下希望。手冻裂了,用布条缠上;脚冻麻了,就在冰面上跺一跺。他心里憋着一股劲,要为即将出生的孩子,为一直跟着自己吃苦的媳妇,挣下一个像样的年。
与此同时,李卫国也没闲着。他通过钱有才的关系,打听到了县里水产公司在各公社设有临时收购点,专门收购年关的鲜鱼供应市场,价格比零卖给供销社还要高一些,而且有多少收多少。
腊月二十六那天,赵老实已经攒下了满满两大木桶活鱼,种类比李卫国那次还要丰富,除了常见的鲫鲤草鱼,还有不少价格更高的黑鱼和嘎鱼(黄颡鱼)。
李卫国帮着姐夫将鱼装上借来的板车,仔细盖上厚厚的草帘子和旧棉被保温。“姐夫,直接去公社东头那个废弃的农机院,县水产公司在那儿设了点收购,价格我都问好了,你去了就说是钱有才介绍来的。”
赵老实重重地点点头,揣着李卫国给他写好的简单地址和联系人,深吸一口气,拉着沉重的板车,踏上了他第一次独立“经商”的路。
一路上,他听到不少置办年货的人在抱怨:
“今年这雪太大了,鱼都捞不着,供销社那点死鱼还贵得要死!”
“可不是嘛,想买条活鱼过年,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
听到这话,赵老实心里更有底了。
找到收购点,果然如李卫国所说,流程很顺利。收购员一看这满车活蹦乱跳、个头肥硕的鲜鱼,眼睛都亮了。尤其是那几条稀罕的黑鱼和嘎鱼,更是给了高价。过秤、算账,算盘珠子一阵脆响。
“同志,一共是一百八十四块六毛五,给你凑个整,一百八十五块!”收购员将厚厚一沓钱递过来。
一百八十五块!
赵老实接过钱,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他这辈子,第一次靠自己,一次性挣到这么多钱!这感觉,比当初分到那一百块工钱还要震撼,还要踏实!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赵老实的能力证明!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揣着这笔“巨款”,先去了供销社。他给媳妇李秀兰买了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给未出世的孩子买了两套细棉布的小衣服和一顶虎头帽,又称了两斤平时舍不得买的鸡蛋糕和水果糖。最后,他学着李卫国的样子,买了五十斤大米和十斤豆油。
当他拉着板车,载着这些年货回到小河沿村时,引起的轰动比上次更大。
“老实回来了!嚯!买这么多东西!”
“这又是米又是油的,还有新布!发财了啊老实!”
赵老实这次没有躲闪,他挺着腰板,脸上带着憨厚却自信的笑容,大声回应着乡邻的询问:“嗯,卖了点鱼,置办点年货!”
他将东西搬进屋里,李秀兰看着丈夫一样样往外拿东西,尤其是那条漂亮的羊毛围巾和可爱的小衣服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但这次,是纯粹的喜悦和骄傲。
“他爹……你……你真是……”
“秀兰,以后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赵老实握着媳妇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送赵老实回来后,李卫国从姐姐家人口中得知了姐夫的“战绩”,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看到姐夫终于能够独当一面,靠自己的双手撑起那个小家,这比他自已赚一千块钱还要高兴。冰河上的寒风,不仅冻住了水面,也锤炼了一个男人的脊梁,唤醒了一个家庭的希望。这个年,对于赵老实一家,注定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