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陵墓的碎石还在身后滚落,陈墨伏在马背上,胸口的箭伤被颠簸得像是要炸开。血透过层层白布,渗在马鞍上,晕出一片暗红,和沿途被风吹起的焦土混在一起,成了这深秋里最刺目的颜色。项伯骑着马跟在他身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刻着“项”字的青铜令牌,指节泛白——方才从陵墓逃出来时,他分明看到钟离烈的袖口,露出了和父亲项燕一模一样的玉珏,那是楚将的信物,却成了此刻刺向他心口的刀。
“先生,再撑会儿,快到咸阳了!”项伯的声音发颤,目光落在前方的城郭上。咸阳城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西市的方向却飘着滚滚黑烟,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冯劫的余党果然在作乱,而且比他们预想的更狠。
陈墨咳了两声,一口血沫啐在马前的草地上,勉强直起身子:“让……让侍卫先去报信,告诉蒙恬,守住西市粮库,别让乱党伤了百姓……”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眼前发黑,若不是项伯及时扶住,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嬴政勒住马,回头看着陈墨苍白的脸,眼里满是焦灼:“陈墨,先停下疗伤,咸阳有蒙恬和扶苏,能撑住!”
“撑不住……”陈墨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冯劫的人手里有‘轰天雷’,若是炸了粮库,百姓没了吃的,才是真的乱了……”他知道,大秦刚平定六国,民心未稳,一旦粮荒,之前所有的仁政——封魏王室为侯、保留燕国宗庙、护着稷下学宫——都会化为泡影,钟离烈要的就是这个结局。
嬴政不再劝阻,只能让侍卫快马加鞭去报信,自己则和项伯一左一右,护着陈墨,朝着咸阳城疾驰。
此时的咸阳西市,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冯劫的余党穿着黑衣,手里举着火把和“轰天雷”,在街巷里叫嚣:“嬴政死在骊山陵墓了!大秦要亡了!快抢粮啊!”百姓们吓得四处逃窜,有的抱着粮食往家里跑,有的被推倒在地,哭喊声、尖叫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蒙恬骑着马,手里拿着长枪,正率军在粮库前厮杀。他的甲胄上沾着血,左臂被“轰天雷”的碎片划伤,却依旧眼神锐利,一枪挑飞一个乱党的火把:“都住手!陛下还在!谁敢作乱,格杀勿论!”
可乱党们根本不听,反而有更多人冲上来,想要炸开粮库的大门。粮库的守卫们虽然奋力抵抗,却架不住乱党人多,还拿着“轰天雷”,很快就被逼得节节后退。
“将军!粮库大门快守不住了!”一个校尉大喊着,被一个乱党一刀砍中肩膀,倒在地上。
蒙恬心里一沉,刚想率军冲上去,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扶苏带着援兵来了!扶苏骑着马,手里拿着嬴政的龙旗,高声喊道:“百姓们!父皇还在!这是乱党的阴谋!谁敢再作乱,按秦法处置!”
百姓们看到龙旗,果然安静了些。乱党们见状,慌了神,有的扔下火把就想跑,有的还想顽抗,却被秦军士兵一一拿下。蒙恬趁机率军冲上去,很快就控制了局面,只剩下几个领头的乱党,被秦军围在中间。
“你们……你们别过来!”一个领头的乱党举着“轰天雷”,手还在发抖,“我手里有‘轰天雷’,你们再过来,我就炸了这里!”
蒙恬刚想开口,就听到人群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放下‘轰天雷’,我饶你不死。”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陈墨被项伯扶着,慢慢走过来。他脸色苍白,胸口的血还在渗,却依旧眼神坚定,看着那个领头的乱党:“你是冯劫的家奴,名叫李三,去年因偷了冯劫的黄金,被冯劫打折了腿,后来冯劫又给了你银子,让你替他做事,我说得对吗?”
李三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轰天雷”差点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
“冯劫的账本,我看过。”陈墨缓缓道,“你本是穷苦人,被冯劫胁迫,才做了乱党。只要你放下‘轰天雷’,说出冯劫的余党藏在哪里,我可以向陛下求情,免你死罪,还让你去蜀地种地,有自己的田产。”
李三的眼里泛起泪光,手里的“轰天雷”慢慢放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大人饶命!冯劫的余党藏在城东的废弃驿站里,还有……还有一队不明身份的军队,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说是要等我们炸了粮库,就进城接应!”
“不明身份的军队?”蒙恬心里一沉,立刻对身边的侍卫道,“快!派斥候去城外探查,务必查清那队军队的底细!”
侍卫领命而去。扶苏走到陈墨身边,看着他胸口的伤,担忧地说:“陈先生,你伤势这么重,还是先回宫疗伤吧,这里交给我和蒙将军就好。”
陈墨点了点头,被项伯扶着,慢慢朝着咸阳宫走去。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一个斥候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单膝跪地:“陛下!陈大人!城外的军队查清了,是楚国的旧部,领头的是钟离烈的副将,手里还拿着楚国的军旗!他们的装备很精良,还有墨家改良的弩机,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楚国旧部?墨家弩机?”陈墨停下脚步,心里一沉——钟离烈果然还在利用墨家的技术,而且还拉拢了楚国的旧部,看来这场叛乱,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嬴政此时也赶到了,听到斥候的报告,脸色铁青:“钟离烈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楚国旧部来犯咸阳!蒙恬,你立刻率军五万,去城外抵御,务必守住咸阳城!”
“臣遵旨!”蒙恬躬身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陈墨拦住他,“蒙将军,钟离烈的军队里有墨家弩机,这种弩机射程远,威力大,不能硬拼。你可以让士兵们用盾牌组成方阵,挡住弩箭,再派一队精锐,从侧面绕过去,切断他们的粮草,这样就能不战而胜。”
蒙恬点了点头:“多谢陈大人提醒!臣记住了!”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嬴政扶着陈墨,走进咸阳宫的偏殿,让太医给陈墨疗伤。太医解开陈墨胸口的白布,倒吸一口凉气——伤口已经化脓,还在渗血,若是再耽误,恐怕会有性命之忧。“陛下,陈大人的伤必须立刻手术,取出里面的箭镞,否则……”
“立刻手术!”嬴政毫不犹豫地说,“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治好陈墨!”
太医点了点头,拿出手术刀和草药,开始给陈墨手术。陈墨咬着牙关,没有哼一声,可额角的冷汗还是不停地往下淌。项伯站在一旁,看着陈墨痛苦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陈墨都是为了他,为了大秦,才受了这么多苦。
手术进行了一个时辰,太医终于取出了箭镞,给陈墨敷上草药,重新包扎好。“陛下,陈大人的箭镞取出来了,可他失血过多,还需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劳心了。”
嬴政点了点头,让项伯留下来照顾陈墨,自己则去了大殿,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
偏殿里,项伯给陈墨端来一碗参汤,小声说:“先生,你好好休息,城外有蒙将军,城里有扶苏公子,不会有事的。”
陈墨喝了一口参汤,慢慢道:“伯儿,你去把冯劫的账本拿来,我想看看,他到底和哪些人有勾结。”
“先生,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再劳心了!”项伯连忙劝阻。
“没事。”陈墨摇了摇头,“只有查清冯劫的勾结,才能知道钟离烈的下一步计划,不然我们永远都是被动的。”
项伯拗不过陈墨,只能去太史令的书房,把冯劫的账本拿来。陈墨接过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眉头越皱越紧——账本上记录着冯劫和六国旧部的往来,有燕国的贵族,齐国的大夫,还有楚国的旧将,甚至还有墨家的一些工匠,他们都给冯劫送过黄金,显然是和冯劫勾结,想要颠覆大秦。
“先生,你看这里!”项伯指着账本上的一行字,“冯劫在一个月前,给一个叫‘吕先生’的人送了十万两黄金,还备注着‘助夺天下’!这个‘吕先生’是谁?”
陈墨心里一动,“吕先生”?难道是吕不韦的旧部?吕不韦当年权倾朝野,虽然后来被嬴政罢相,可他的旧部还在,若是他们和钟离烈勾结,那后果不堪设想。“伯儿,你去把这个‘吕先生’的线索告诉扶苏公子,让他派人去查,务必查清这个‘吕先生’的底细!”
项伯点了点头,立刻跑了出去。陈墨看着账本,心里满是焦虑——钟离烈有楚国旧部的支持,有墨家工匠的技术,还有吕不韦旧部的财力,这场叛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扶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陈先生!不好了!城外的楚国旧部突然撤军了!蒙将军派人去追,却发现他们的粮草早就被转移了,像是故意引我们去追!”
“故意引我们去追?”陈墨心里一沉,“不好!钟离烈的目标不是咸阳城,是……是书同文的工坊!他知道我们把修复好的文字范本放在那里,想要烧了范本,断了大秦统一文字的根基!”
扶苏脸色一变,立刻道:“我这就带人去书同文工坊!”
“等等。”陈墨拦住他,“钟离烈肯定在工坊周围设了埋伏,你不能硬拼。你带一队精锐,伪装成工匠,悄悄去工坊,守住范本,我让人去通知蒙将军,让他率军从侧面包抄,前后夹击,一举拿下钟离烈的人!”
扶苏点了点头,立刻去安排。陈墨躺在榻上,心里满是担忧——书同文的范本是大秦统一的关键,若是被烧了,各地的政令传递会陷入混乱,钟离烈的阴谋就会得逞。
半个时辰后,扶苏派人来报,说他们已经赶到书同文工坊,钟离烈的人果然在周围设了埋伏,幸好他们早有准备,和蒙将军的军队前后夹击,已经拿下了大部分乱党,可钟离烈的副将却带着几个亲信,拿着“轰天雷”,冲进了工坊,想要炸了范本。
陈墨心里一紧,立刻让项伯扶着他,去书同文工坊。刚走到工坊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工坊的屋顶塌了半边,浓烟滚滚。
“范本!”陈墨大喊一声,不顾伤势,冲进工坊。只见工坊里一片狼藉,几个工匠倒在地上,钟离烈的副将拿着一把剑,架在一个工匠的脖子上,手里还拿着一个“轰天雷”,冷笑道:“陈墨,你终于来了!想要救这个工匠,就把文字范本交出来,否则,我就炸了这里!”
陈墨看着那个工匠,是之前一直跟着他修复范本的老工匠,名叫墨老。墨老的脸上满是灰尘,却依旧眼神坚定:“陈大人,别管我!范本不能给他们!”
“墨老!”陈墨心里一阵刺痛,“钟离烈的副将,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了墨老,别炸范本,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我要你死!”钟离烈的副将眼里满是杀气,“你帮着秦国灭了楚国,害死了项燕将军,我要为楚国报仇,为项燕将军报仇!”
“报仇不是乱杀的理由!”陈墨怒喝一声,“项燕将军一生忠勇,若是知道你用‘轰天雷’滥杀百姓,烧书同文的范本,绝不会认你这个部下!你这不是报仇,是在毁了楚国的名声!”
钟离烈的副将脸色一变,手里的剑抖了抖。就在这时,蒙将军率军从外面冲进来,一箭射倒了他手里的“轰天雷”,士兵们立刻上前,将他按在地上。
“拿下!”蒙恬大喝一声,士兵们将钟离烈的副将绑了起来。
陈墨松了口气,走到墨老身边,扶起他:“墨老,你没事吧?”
墨老摇了摇头,指着案上的范本:“陈大人,范本没事,我已经把它们藏起来了。”
陈墨看着案下的木箱,里面的文字范本完好无损,心里一阵欣慰——幸好墨老机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陈大人!钟离烈派人送来一封信,说他在骊山陵墓的陪葬坑里,放了很多‘轰天雷’,若是我们不释放他的副将,不退出楚国的旧地,就炸了陪葬坑,让里面的工匠和青铜兵器一起陪葬!”
“骊山陵墓陪葬坑?”陈墨和蒙恬的脸色同时变了——陪葬坑里有上千工匠,还有大量的青铜兵器,若是被炸毁,不仅工匠们会丧命,青铜兵器落入钟离烈手里,他还能造出更多的“轰天雷”。
蒙恬看着被绑在地上的副将,怒声道:“你快说!钟离烈在陪葬坑里设了多少‘轰天雷’?工匠们被关在哪里?”
副将冷笑一声:“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们等着吧,三日后,陪葬坑就会被炸成废墟,大秦的根基,也会跟着一起崩塌!”
陈墨看着副将桀骜不驯的样子,心里一阵焦虑——三日后就是嬴政的生辰,钟离烈选择在这一天炸陪葬坑,就是想在天下人面前,给大秦一个沉重的打击。
“蒙将军,”陈墨缓缓道,“我们不能等三日后,必须现在就去骊山陵墓,找到陪葬坑的‘轰天雷’,救出工匠们。你带一队精锐,跟着我去骊山,扶苏公子留在咸阳,守住城防,防止钟离烈的余党作乱。”
蒙恬点了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陈墨被项伯扶着,和蒙恬一起,朝着骊山陵墓的方向赶去。路上,陈墨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满是担忧——钟离烈在陪葬坑里设了多少陷阱?工匠们还活着吗?他们能在三日内找到“轰天雷”,救出工匠们吗?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骊山陵墓时,一个斥候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枚玉佩,单膝跪地:“将军!陈大人!我们在骊山脚下的草丛里,发现了这枚玉佩!上面刻着‘吕’字,还有吕不韦大人当年的印记!”
陈墨接过玉佩,看着上面的“吕”字,心里一沉——这是吕不韦的玉佩!难道那个“吕先生”,就是吕不韦的旧部?他们不仅和钟离烈勾结,还在骊山陵墓里设了埋伏?
“快!加快速度!”陈墨大喊一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们这次去骊山陵墓,恐怕会遇到更大的危机。
夜色里,骊山陵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等着他们自投罗网。陈墨扶着项伯的手,紧握着腰间的短刀,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救出工匠们,守住大秦的根基。可他不知道,在骊山陵墓的深处,钟离烈正站在陪葬坑的中央,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嘴角露出一丝阴笑。盒子里,装着足以炸毁整个陪葬坑的“轰天雷”,而盒子的旁边,放着一枚刻着“秦”字的玉玺——那是嬴政的传国玉玺,不知何时落入了钟离烈的手里。
“陈墨,嬴政,你们快来吧。”钟离烈看着陪葬坑的入口,眼里满是杀气,“三日后,我会用传国玉玺,在天下人面前,宣布大秦的灭亡,建立新的楚国!你们,就等着和陪葬坑一起,化为灰烬吧!”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陈墨和蒙恬的身影,渐渐出现在骊山陵墓的入口。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他们,而大秦的命运,也悬在了这三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