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这穷地方溜达?”
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锉刀,划破了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默的瞳孔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将夏清月更深地护在身后,目光死死地钉在前方那些从黑暗中浮现的轮廓上。
一共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身材瘦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黑色夹克,嘴里叼着烟,火星在一片漆黑中明灭不定。他身后的四个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都透着一股子游手好闲的痞气,看人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们站位松散,却隐隐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弧形,彻底堵死了两人前进的道路。巷子狭窄,退路也几乎被他们逼近的脚步封死。
这里就像一个简陋的陷阱,而他们,是自投罗网的猎物。
“看你们俩这细皮嫩肉的,不像住这儿的啊。”黄毛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昏暗中扭曲成鬼脸,“记者?还是市里派下来体验生活的干部老爷?”
他的话引来身后一阵低低的哄笑,笑声里充满了戏谑和轻蔑。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他知道,此刻他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他身后的,是江州市的市长。别说受伤,就是受到惊吓,传出去都是天大的政治事件。
他往前站了半步,让自己成为直面威胁的第一道屏障,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无害的笑:“几位大哥误会了,我们就是路过,车在外面坏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马上就走。”
这是一个最标准、最安全的回答,试图将冲突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然而,黄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哈哈,路过?你他妈骗鬼呢?这破地方鸟不拉屎,导航都得绕着走,你能路过到这儿来?”
他身边一个穿着篮球背心的壮汉用手指点了点林默:“小子,别跟我们耍花样。老实交代,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想偷拍点什么,回去乱写?”
他们的目光在林默和夏清月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估价两件货物。
夏清月始终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林默身后,黑暗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表情,但林默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凝实。她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任凭风浪拍打,岿然不动。
可她的这种冷静,在这些地痞流氓眼中,却成了另一种味道。
黄毛的目光终于越过林默,肆无忌惮地落在了夏清月的身上。虽然光线昏暗,但依然能看出她姣好的身形和与这片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
“哟,还带着个妞儿。”黄毛的语气变得更加轻佻,他朝夏清月扬了扬下巴,“马子挺正点啊,小子。不过,带她来这种地方,你就不怕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太‘热情’了吗?”
“热情”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林-默的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威胁,但绝不能容忍对夏清月的侮辱。
“嘴巴放干净点。”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脸上那点伪装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嘿,还敢跟老子横?”黄毛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狠狠碾灭,然后一步步逼近林默,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我他妈就喜欢你这种有种的文化人。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来干嘛的,你们俩,谁也别想囫囵着走出这条巷子。”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往前压了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那个穿篮球背心的壮汉更是直接伸出手,一把推在林默的肩膀上。
林默踉跄了一下,撞到了身后的夏清月。
夏清月扶住了他,她的手很冷,却异常沉稳。
“我再说一遍,”黄毛伸出食指,几乎要戳到林默的鼻尖,口中的浊气喷在他的脸上,“你们,是干什么的?”
林默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报警?不行。警察一来,事情就闹大了。夏清月深夜便装出现在拆迁区,还和地痞发生冲突,明天就能上江州新闻的头条。到时候,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会陷入巨大的被动。
动手?更不行。对方五个人,自己这副身板,保护夏清月冲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讲道理?这些人显然不是来讲道理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逻辑和冷静,在赤裸裸的暴力威胁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他的剧本系统,此刻也像死机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林默不说话,黄毛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镇住了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
他绕过林默,直接走向夏清月,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美女,别怕。你这男朋友不中用,不如跟哥几个聊聊?我们哥几个,最懂得怜香惜玉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似乎想去摸夏清月的脸。
就在他脏手即将触碰到夏清月的前一刻,林默动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横跨一步,再次挡在了夏清月身前,一把抓住了黄毛的手腕。
“我让你把手拿开!”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厉。
黄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书呆子敢还手。他手腕一用力,想把林默甩开,却发现对方的手像一把铁钳,纹丝不动。
“操!你他妈找死!”黄毛恼羞成怒,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直接朝着林默的脸就挥了过来。
巷子里响起破风声。
夏清月的眼神骤然一寒。
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只见夏清月不知何时竟也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身边。她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用两根纤细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黄毛挥来的拳头。
整个巷子,瞬间死寂。
黄毛和他身后的四个混混,全都像见了鬼一样,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黄毛的拳头,距离林默的脸只有不到十公分,却被那两根看似柔弱无力的手指稳稳地定格在半空中,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夏清月面无表情地看着黄毛,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你的手,很脏。”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手腕微微一错。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啊——!”
黄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下去,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腕,在地上疯狂地打滚。
剩下的四个地痞全都吓傻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们混迹街头这么多年,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恐怖的场面。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默也惊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的夏清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他想过一万种解围的方法,却从没想过,会是夏市长亲自出手,而且……出手如此干脆利落,如此……暴力。
这还是那个在会议上引经据典,气质如兰的女市长吗?
夏清月松开手,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她看都没看在地上哀嚎的黄毛,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剩下的四个人。
那四个人被她的目光一扫,齐齐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们脸上的嚣张和痞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现在,”夏清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以带我们去找常贵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