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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凉玉玹独自站在灵溪派后山的祖师碑林深处,月光将石碑的影子拉得狭长扭曲,如同无数沉默的审判者。

他袖中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柄通体漆黑的短剑——弑魂刃。

剑柄冰冷,缠绕的魔气却如活物般嘶嘶低语,唤醒他最深处的记忆。

陆元华——那个总是一身药草清香、笑容温润的炼丹大师,林诉宇最信任的挚友。

他记得那日丹房冲天的“意外”火光,记得陆元华在烈焰中难以置信的眼神,记得自己趁乱从那犹自滚烫的丹炉灰烬中,抠出那两枚已成焦黑色的聚灵丹。

后来,那两枚沾着灰烬与隐秘罪孽的丹药,悉数交给了余安。

(毕竟……这个天赋卓绝、性情温厚顺从的弟子,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亦是掌控灵溪派最趁手的一枚棋。)

“林沐风必须死。”

凉玉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翻滚着偏执的杀意,“但他如今有那妖君寸步不离地护着,本座不便亲自出手,以免落人口实。”

铜镜那头的存在沉默了片刻,慵懒靡丽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毒蛇般的诱惑:“本座可以替你料理这个麻烦,不过嘛……”

“你要什么?”

凉玉玹声音紧绷。 “灵溪派传承千年的镇派之宝——天枢印。”

凉玉玹脸色骤然惨白,失声道:“绝无可能!”

镜中人嗤笑一声,满是讥讽:“呵,你以为本座不知?那天枢印中藏着上古神族遗落的秘宝线索,可惜啊……你凉玉玹参悟多年,却连印玺的第一重禁制都打不开,抱着一座打不开的宝山,与守着一块顽石何异?”

凉玉玹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

(她怎么会知道天枢印的核心秘密?!这是连历代掌门口口相传的绝密!)

“好好想想吧。”

镜中人的身影开始模糊,声音却愈发清晰,“是守着那件你永远无法使用的废物,眼睁睁看着林诉宇的徒弟成长起来,挖出所有真相……还是用它,换一个永绝后患?”

铜镜光华敛去,恢复死寂。

凉玉玹死死盯着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眼中血丝密布,内心在天人交战。

翌日清晨,余安被一道急令传唤至掌门静室。

“师尊。”

他躬身行礼,姿态恭敬,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凉玉玹周身灵力不稳的波动,“您气息有滞,面色亦不佳,可需弟子即刻开炉炼制静心丹?”

凉玉玹摆了摆手,并未回答,反而突兀地问道:“余安,若有一日,你发觉为师曾做过一些……不容于世的错事,你当如何?”

余安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声音平稳无波:“师尊深谋远虑,行事自有其道理与权衡,非弟子所能妄加揣测。”

“呵……”

凉玉玹盯着他,目光如钩,“若此事,关乎你已故的林诉宇师叔呢?”

余安垂在袖中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林师叔故去多年,尘归尘,土归土,师尊何必再旧事重提?”

凉玉玹忽然爆发出一阵嘶哑大笑,笑声在寂静的静室内回荡,如同夜枭啼鸣:“好!好!不愧是为师一手栽培、最器重的好弟子!”

他猛地甩袖,一枚玄铁铸就、刻有雷霆纹路的令牌掷向余安:“即日起,由你代掌戒律堂,给本座严查门中所有与妖族有私交者——尤其是,仍与那叛徒林沐风暗中往来之人!一经发现,以同罪论处,绝不姑息!”

余安接下令牌,触手冰凉刺骨。

他低头领命,完美地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弟子,领命。”

(二)

魔界·焚心殿

凉玉玹的密信通过特殊渠道,被魔侍跪呈于王座之下。

纪舒慵懒地斜倚着,指尖夹着那封散发着灵溪派特有气息的信笺,猩红的眸子懒懒扫过其上内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轻蔑至极的冷笑。

“呵,真是好大的狗胆。”

他指尖倏地窜起一缕纯净却危险的黑色火焰,信纸瞬间蜷曲、焦黑,化作细灰飘散。

“不知是哪个蠢货给你出的主意,竟敢将主意打到本王的人头上?”

他懒懒抬眼,目光扫过殿中如雕像般静立的五煞——气息幽冷的幽冥、红绫妖娆的骨煞、战意澎湃的狂战、身形飘忽的魅影。

“怎么?可有人想去替他办这趟差事?”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应答,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没有魔王的命令,谁也不敢动弹分毫。

(真是天大的笑话。)

纪舒唇边的讥讽愈发浓烈。

(凉玉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披着正道皮囊、内心比魔渊更肮脏的伪君子,也配来指使我魔界七煞?)

更令他觉得可笑的是,这背后撺掇凉玉玹的,竟是那个靠着换血秘术偷梁换柱、才勉强爬上天后之位的魔族废物——萧灵。

(当年若不是右护法扶婉一念之仁,耗费心血为她换血洗髓,掩盖那身低贱的魔族气息,就凭她,也配踏足九重天,染指天帝枕边?)

(如今倒好,羽毛未丰,就敢把手伸过界,企图搅动魔界风云?)

纪舒眸中寒光乍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玄铁王座扶手,笃笃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众魔心尖上。

“可以啊,真是讽刺至极。”

他低笑出声,声音却冰冷得能冻结灵魂,“灵溪派前脚才高举‘勾结妖族’的大旗,将那林沐风处置得大义凛然,做足了清理门户的姿态,后脚就敢偷偷与我魔族勾结?”

“而且——”

他语气中的嘲弄几乎要满溢出来,“找的还是个靠阴谋诡计上位的、不入流的废物。”

他猛地一挥手,殿中环绕的魔焰轰然暴涨,将空气中最后一点信纸的余烬也吞噬殆尽。

“可惜,找合作对象的眼神差得离谱,一切算计,不过是徒惹人笑的闹剧。”

他站起身,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如夜潮翻涌,恐怖的魔威肆无忌惮地铺开,压得殿中五煞齐齐将头埋得更低。

“林玉——”

他念出这个她如今使用的名字,语气轻蔑得像是在弹去衣角的尘埃,“你凭什么认为,你还能遥控魔界的事?”

“现在的魔界,由本王说了算!”

他冰冷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殿中众煞,不耐烦地挥袖: “都滚下去。”

五煞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迅速退离,消失在浓郁的魔气之中。

待大殿彻底空寂,纪舒眼中才掠过一丝玩味的幽光。

“有本事,就让那位‘尊贵’的天后娘娘亲自去杀。”

他低声轻笑,充满恶意,“别妄想能命令本王麾下任何一兵一卒。”

“只要本王还在一天,这魔族——就永远轮不到你来说话。”

(三)

天界·琼华宫

“哗啦——!”

精美的玉案被猛地掀翻,其上价值连城的琉璃玉盏、灵茶仙果碎了一地。

林玉(萧灵)胸口剧烈起伏,绝美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狰狞,眼中浓郁的魔气几乎要压抑不住地涌出——哪还有半分平日母仪天下的威仪与端庄?

“纪舒!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尖利的指甲深深抠入掌心,“不过是个侥幸得了力量的疯子!竟敢如此羞辱本宫!”

(该死!统统该死!)

她苦心谋划多年,好不容易才将凉玉玹这颗棋子埋入灵溪派深处,如今竟被纪舒轻飘飘一句话彻底打乱!

更可恨的是那份毫不掩饰的轻蔑!

(好,很好……)

(既然你不肯合作,那本宫就亲自来!这天下,还没人能挡本宫的路!)

当凉玉玹收到魔界传来的、措辞傲慢冰冷的回绝消息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纪舒……他竟然拒绝了?)

他心中惊疑不定,但很快被更深的狠厉取代。

(无妨!)

(既然魔界不肯出手,那便由本座亲自来了结!不过多费些手脚!)

他缓缓转动静室书架后的机关,从暗格深处请出一柄通体漆黑、仅小臂长短的利刃——弑魂刃。

剑身毫无光泽,却不断散发出森冷怨毒的魔气,剑格处镶嵌着一枚不断蠕动的暗红色魔眼。

这正是当年萧灵赠予他,用以暗算林诉宇的凶器。

(林沐风……)

他指尖抚过那冰冷刺骨的剑锋,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你师父当年就是死在这把剑下,如今——)

(该轮到你了。)

凉玉玹召来最心腹的暗卫弟子,声音低沉而冷酷: “传本座掌门谕令:亲传弟子林沐风,勾结妖邪,叛离师门,罪证确凿,即日起革除谱牒,逐出灵溪!凡我派弟子遇之,无需禀报,格杀勿论!其首级者,赏上品灵丹十瓶,授核心真传之位!”

弟子心头巨震,却不敢多问一句,低头领命,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凉玉玹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天际翻涌的乌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冷快意的笑。

(林诉宇……)

(你当年护不住自己,护不住陆元华,如今——)

(你看,连你最后的徒弟,也护不住!)

(四)

人界·洛华小镇

短短数日,灵溪派的格杀令已通过种种渠道,如同瘟疫般传遍了修真界毗邻的城镇。

洛华小镇的茶楼酒肆间,人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灵溪派那位曾经的天才弟子林沐风,竟然真的勾结妖孽,被掌门亲自下令格杀勿论了!”

“何止听说!告示都贴出来了!说是见到即可斩杀,提头有重赏!”

“啧啧,真是自毁前程啊,好好的仙门大道不走,偏要去沾惹妖邪……”

茶肆外,正拿着一串鲜红糖葫芦的怡鸢,脚步猛地顿住。

紫眸中金芒骤然暴闪,周身压抑的妖力失控地溢出一丝,手中的糖葫芦“咔嚓”一声被捏得粉碎,糖渣和山楂果肉簌簌落下。

(好一个凉玉玹!好一个灵溪派!)

(前脚才让余安送来那枚假仁假义的清心令,后脚就昭告天下要取沐风性命?!)

滔天怒火瞬间冲垮理智,她周身紫电噼啪作响,转身就要化作流光直冲灵溪派山门而去!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阿鸢。”

林沐风的声音很轻,却像蕴含着某种定力的力量,瞬间穿透了她的狂怒,“冷静点。我们先离开这里。”

荒郊破庙 暂避风雨的破庙里,怡鸢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反手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支撑庙顶的石柱上! “轰隆——!”

整面残垣应声而倒,扬起漫天尘土。

“余大哥那个伪君子!两面三刀的小人!”

她咬牙切齿,紫萦剑感应到主人的怒气,自行出鞘半寸,嗡鸣不止,“说什么‘未曾除名’,说什么‘随时可归’!原来全是麻痹我们的鬼话!就是为了方便他师门下手!我这就去灵溪派掀了他的戒律堂!”

“不对。”

林沐风突然出声打断,他眉头紧锁,从怀中取出那枚余安赠予的青玉令牌——清心令。

令牌在破庙漏下的月光中泛着温润平和的光泽。

他指尖灌注修为,细细摩挲过令牌背面的每一处纹路,那里刻着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符文——那是余安独有的印记。

忽然,符文微亮,一道微弱的灵光投射而出,在空气中形成一段模糊却连贯的景象:

第一幕:余安浑身是血,跪在戒律堂森严的大殿中,面前悬浮着数十道缠绕电光的刑鞭。

他虽狼狈,脊背却挺得笔直,声音嘶哑却坚定:“弟子余安,以性命与道心担保!林沐风绝非叛徒,其中必有隐情!求师尊明察!”

第二幕:凉玉玹面色冰寒,手持弑魂刃,剑尖死死抵在余安心口,杀意凛然:“你今日若再执迷不悟,为他求情,明日戒律堂前悬挂的,便是你的头颅!”

最后景象定格:余安似乎重伤呕血,以指沾血,在一片碎布上艰难写下四个潦草却力透纸背的血字: “令出非师本意,速逃。”

光影消散。

怡鸢彻底僵在原地,脸上的愤怒化为错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

百里之外,崎岖陡峭的山道上。

余安正踉跄着前行,脸色苍白如纸,右肩处一个狰狞的伤口不断渗出污黑的血迹,魔气丝丝缕缕地侵蚀着他的经脉——那是弑魂刃留下的可怕创伤。

身后远处,追兵的火把光芒如同点点嗜血的繁星,紧追不舍。

他死死攥着怀中一枚滚烫的玉简,那里面,是他拼死从师尊密室中带出的、记录着凉玉玹与魔族勾结、陷害林诉宇、谋杀陆元华的铁证!

(沐风……师弟……一定要等到我……)

与此同时,破庙中的林沐风猛地按住心口,一阵尖锐的不祥预感攫住他!

身旁的九离剑毫无征兆地发出低沉悲鸣,剑身不断轻颤! “余师兄出事了!”

林沐风脸色瞬间煞白,豁然起身,“他有性命之危!我们得立刻回去!”

夜色浓稠如墨,山林间杀机四伏。

余安体力不支,踉跄着跌入一条冰冷刺骨的山溪中。

寒水浸泡着肩头的伤口,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却暂时压过了魔毒焚烧般的灼热感。

弑魂刃的伤,远非寻常丹药能解。

身后,追兵的身影在树林间闪烁,呼喝声越来越近: “叛徒余安!勾结林沐风,罪同叛门!奉掌门令——杀无赦!”

余安靠在溪边石头上,苦涩一笑,指尖却更加用力地攥紧了那枚染血的玉简。

(还是……来不及了吗……)

就在追兵刀剑寒光即将临体的刹那—— “轰——!”

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雷霆,裹挟着毁灭性的气息,自九天直劈而下!

精准无比地炸入追兵阵营中心,瞬间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余大哥,多日不见,你这般狼狈的模样,可半点不像灵溪派那位端方持重的大师兄啊。”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戏谑调侃,自半空传来。

余安猛地抬头,只见怡鸢脚踏紫萦剑,悬浮于月光之下,紫衣猎猎,眸中金焰燃烧,宛如战神临世。

而她身后,林沐风手持九离剑,剑气如长虹贯日,将残余的追兵尽数拦下,剑光过处,无人能近。

“你们……咳咳……”

余安喉头一甜,咳出黑血,“不该回来的……危险……”

林沐风纵身跃至他身旁,迅速封住他几处大穴,将精纯灵力渡入他体内,声音沉稳:“师兄有难,我岂能置之不理?”

怡鸢则轻盈落地,紫萦剑环绕身周,发出愉悦的嗡鸣,她眯眼看向远处骚动的林间,杀气腾腾:“叙旧的话等安全了再说!先让本君把这群碍眼的杂鱼清理干净!”

暂时藏身的荒山洞穴内,余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林沐风不惜耗费本命真元为他逼出体内肆虐的魔毒。

“凉玉玹……他早已堕入魔道,与魔族勾结。”

余安声音沙哑虚弱,却字字清晰,道出了惊天的真相,“当年林诉宇师叔……并非妖怪所杀死,而是被凉玉玹用弑魂刃暗算身亡。陆元华师叔发现端倪,也被他制造丹房意外灭口……”

他将那枚染着血的玉简郑重递给林沐风,“这里面,记录了他与魔族通讯、谋划暗杀的全部证据……还有他修炼魔功、吞噬妖丹的影像……”

林沐风接过玉简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灵识探入的瞬间,师尊遇害的惨状、陆师叔葬身火海的绝望、凉玉玹那狰狞的嘴脸……无数画面冲入脑海!

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滔天的恨意与悲恸几乎要将他淹没!

怡鸢立刻伸手,用力按住他紧绷的肩膀:“沐风!冷静!仇一定要报,但不能被恨意冲垮!”

“我没事。”

林沐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虽仍赤红,却已恢复了惊人的清明,“师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余安面露苦笑:“灵溪派……已无我容身之处。凉玉玹不会放过我。”

他看向二人,忧心忡忡,“倒是你们,他下了格杀令,定然布下天罗地网……”

“巧了。”

怡鸢冷笑一声,指尖紫色电光跳跃,“本君也没打算放过他!这笔账,该好好清算了!”

(五)

灵溪派后山禁地·祖师碑林

凉玉玹跪坐在历代祖师碑前,手中三炷清香烟雾袅袅,却映得他面容晦暗不明,阴鸷异常。

“师尊,各位祖师……你们当年眼中最出色的弟子,永远是林诉宇……”

他低声喃喃,如同毒蛇吐信,袖中的弑魂刃散发出渴望饮血的兴奋悸动。

“可惜,他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连他最看重的徒弟,很快也要下去陪他了!哈哈哈……”

夜风骤起,带着刺骨寒意,瞬间吹熄了那三炷香。

凉玉玹猛地抬头—— 月光下,三道身影踏着破碎的阴影,一步步走来,如同索命的修罗。

林沐风手持九离剑,剑锋流转着彻骨寒芒;怡鸢紫萦剑雷光缠绕,眸中金焰燃烧,威压惊人;余安虽面色苍白,却站得笔直,掌心托着那枚决定命运的染血玉简。

“逆徒!余安!你竟敢勾结他们回来!”

凉玉玹暴怒起身,弑魂刃黑气暴涨,魔眼疯狂转动,“也好!今日便将你们一并清理门户!”

“闭嘴吧,老匹夫!”

怡鸢毫不客气地冷声打断,“你那些龌龊罪证,该让灵溪派历代祖师好好看看!让天下人都看看!”

她指尖猛地一弹,一道灵光打入玉简!

玉简凌空飞起,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

凉玉玹与魔族通讯的画面、暗算林诉宇的过程、虐杀陆元华的影像……一桩桩一件件,无比清晰地投射在夜幕天幕之上,如同公开的行刑!

五道强横的气息倏然降临,拦在双方之间——正是灵溪派另外五位一直闭关或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

“证据确凿……凉玉玹!”

为首的戒律堂太上长老死死盯着影像中凉玉玹吞噬妖丹、修炼魔功的画面,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颤抖,“你身为掌门,竟堕落至斯?!残害同门,勾结魔族,人神共愤!”

凉玉玹见状,心知已无法狡辩,竟爆发出疯狂大笑:“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何为堕落?!得到力量,就是正道!”

他猛然撕裂上身掌门道袍,露出胸膛——只见他胸口皮肤之下,竟密密麻麻嵌满了数十颗不同属性的妖丹!

皮肉被撑出诡异的紫黑色纹路,不断蠕动,散发出混乱而暴戾的恐怖气息—— 半人半妖,非仙非魔!

彻头彻尾的怪物!

“既已自甘堕落,背离人道……”

传功长老痛心疾首地闭上双眼,哑声宣判,“按门规,弑师、残害同门、修炼邪术者,由戒律堂执行清理门户之责,任何人不得阻拦!”

五位太上长老同时沉重地退开一步,为林沐风三人让出了通往凉玉玹的道路。

这一刻,宗门规矩压过了一切。

那一战,打得后山崩裂,祖师碑林倾倒无数。

吞噬了大量妖丹的凉玉玹,力量暴涨至一个恐怖的程度,弑魂刃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凄厉的怨魂尖啸,魔气滔天。

但—— 余安以身作饵,拼着硬接弑魂刃一击,以重伤为代价,强行创造出一瞬的破绽; 怡鸢引动九天雷霆,紫萦剑化为雷龙,悍然劈碎凉玉玹周身层层叠叠的护体魔气; 最终,林沐风人剑合一,九离剑化作一道湛蓝流星,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悍然贯穿凉玉玹心口!

磅礴剑气瞬间涌入,将其体内所有妖丹连带经脉丹田,彻底震碎!

“这一剑,为师尊林诉宇。”

凉玉玹身躯剧烈抽搐,如同被抽去所有骨血的皮囊,迅速干瘪腐朽,最终在一片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寸寸崩裂,化为满地焦黑的残渣。

三日后,灵溪派议事大殿。

众长老与核心弟子齐聚,五位太上长老共同主持,推举新任掌门。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伤势未愈、却神色平和的余安身上。

“林师弟……阿鸢姑娘……”

余安捧着那枚沉重的掌门玉印,看向即将转身离去的二人,语气复杂,“真的……不愿留下吗?灵溪派需要重整,需要你们的力量。”

林沐风微笑着摇头,与身旁的怡鸢十指紧紧相扣:“师兄,灵溪派需要的是一位像你这样正直明理、能拨乱反正的掌门。而非我们。”

余安闻言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笑声中多了几分释然与豪气:“好!既然如此,师兄也不强留!记得!喜帖必须送到灵溪派山门!这份喜酒,师兄定要讨一杯来喝!”

(六)

天界·琼华宫 “砰!” 又一件珍贵的琉璃屏风被狠狠砸碎在地。

林玉(萧灵)五指紧攥,保养得宜的指甲因极度用力而折断,渗出的却不是鲜红,而是粘稠的黑色血液,滴落在光洁的白玉地板上,腐蚀出丝丝缕缕的青烟。

她眼中翻涌着几乎要实质化的阴冷怒毒。

(废物!凉玉玹这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竟然就这么轻易死了!)

她苦心经营多年,埋得最深、最有价值的一颗棋子,竟就这么被林沐风和那个该死的妖君联手毁掉!

更可恨的是,纪舒那个疯子魔头不仅袖手旁观,还极尽嘲讽之能事!

(迟早有一天!本宫要你们统统付出代价!要你们跪在地上哀求本宫的怜悯!)

正当她怒火攻心,周身魔气抑制不住地开始溢散时,殿外长廊忽然传来仙侍清越恭敬的通报声—— “天帝陛下驾到——!”

林玉神色骤然剧变!

所有狰狞愤怒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快得如同幻觉。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断裂的指甲与地上的狼藉瞬间恢复如初。

唇角扬起完美无缺的、温婉柔美的弧度,眸中漾起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柔情,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魔女从未存在过。

“皓颜,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她声音轻柔似水,带着一丝娇憨的依赖,迎向来人。

天帝皓颜缓步踏入殿中,银发如月华流泻,眸若蕴藏星辰瀚海,周身自然萦绕着清冷尊贵的神辉,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落在林玉身上时,那份睥睨天下的威严便化为了专注的温柔,仿佛世间万物,唯有她一人能入他眼,动他心。

“感知到你心绪不宁,灵力波动有异,放心不下,特来看看。”

他语气温和,抬手间,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着无上生机的神力便渡入林玉眉心,抚平她强行压制魔气带来的反噬,“可是近日修行遇到了关隘?”

林玉顺势垂下眼帘,纤长睫毛掩去眼底所有算计,声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与烦恼:“不过是些天界琐事,扰了心神罢了,竟劳你亲自过来一趟,是我不好。”

皓颜静静凝视她片刻,忽然抬手,轻轻拂过她的鬓角,动作珍重而怜惜:“若是有谁惹你不快,告诉我。”

(何等可笑,堂堂天帝,九天共主,至尊无上的金龙血脉,竟被一个凭借换血秘术偷天换日的魔族公主,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所觉。)

林玉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动与依赖交织的神情,轻轻将额头抵在他肩头:“皓颜,有你待我如此,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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