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蝎”碉堡。
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单方面屠杀的狩猎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十公里外,那朵混合着烈焰和黑烟的恐怖蘑菇云,正缓缓地在夜空中升腾扩散。
那火光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连竹内队长那张涂满油彩的脸都被映照得忽明忽暗。
电台里只剩下“沙沙”的静电噪音。
木户谦二大佐那声夹杂着无尽恐惧和不甘的最后嘶吼,如同魔音灌耳,还在竹内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天、皇、陛、下……板、载——!!!”
“……”
“队长……”
身旁的副官声音在剧烈地颤抖。他甚至不敢去看竹内那张阴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的脸。
“指挥部……”
“……没了。”
竹内缓缓地放下了那早已失去信号的送话器。
他这个在诺门坎面对苏军坦克冲锋都没有眨过一下眼睛的“恶鬼”队长。
此刻他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输了。
他竹内和他引以为傲的“关东军特种作战小队”,以零伤亡的代价全歼了对手的主力。
这本应是一场教科书般的完美胜利!
然而就在他这个猎手在戏耍和玩弄他的猎物时。
他的指挥官!他的大脑!他的所有后勤和情报支援!
被人连同那个坚不可摧的“王家祠堂”一起从大地上抹去了!!
“八嘎呀路!!”
竹内那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屈辱终于爆发!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了身旁那冰冷的狙击步枪上!
“诱饵……”
“我们才是那个诱饵!!”
他终于全明白了!
“毒蝎”的狩猎是诱饵!
他竹内和他的“恶鬼”小队才是那个被摆在明面上吸引新狼王火力的最大的诱饵!
不!
甚至连新狼王都是诱饵!
“豹子”那群来送死的小崽子是诱饵的诱饵!
对方的真正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木户谦二!
那条该死的食人鱼用他所有的“狼牙”作为代价,吸引了他这条“恶鬼”的注意!
然后他自己却化作最致命的毒牙,一口咬断了“毒蛇”的喉咙!
好狠!
好决绝!
这已经不是战术了!
这是一场用命来对赌的疯狂游戏!
而他木户谦二大佐和他竹内……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队长!”
一名士兵从屠场中央跑了过来,他的刺刀上还滴着血。
“俘虏怎么办?!”
他一脚将一个浑身是血、早已昏死过去的少年踢到了竹内的脚下。
正是“豹子”。
“按照木户大佐b计划的命令,是否就地处决?然后割下他们的头……”
“住口!!”
竹内猛地回头,那双如同恶鬼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名士兵!
“b计划?!”
“木户大佐已经玉碎了!!”
“指挥部没了!补给线没了!连我们的退路都可能被切断了!!”
“我们现在,” 竹内的声音冰冷而绝望,“是一支插在敌人心脏地带的——”
“——孤!军!”
“孤军……”
这个词让所有刚刚还沉浸在杀戮快感中的“恶鬼”队员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们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他们是精锐!
他们更知道一支失去了指挥和补给的特种部队在敌人的老巢里意味着什么!
——死亡!
“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竹内的身上。
竹内没有慌乱。
他毕竟是从诺门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王牌。
悲痛和屈辱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和野兽般的求生欲!
木户死了。
他的任务也结束了。
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带着他这三十名帝国最宝贵的勇士,活着逃出这片该死的太行山!
他看了一眼脚下那个如同死狗般瘫在雪地里的“豹子”。
“战利品”?
不。
这是累赘!
是会拖慢他们撤退速度的垃圾!
“竹内君,执行b计划。割下‘豹子’的头……”
木户谦二那临死前的最后一道命令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呵呵……”
竹内冷笑了一声。
“b计划?”
“去他妈的b计划!”
他这个真正的精锐在这一刻做出了最耻辱也最正确的决断!
他一把扯掉了耳边的无线电那早已没用的耳机!
“全员听令!!”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放弃所有战利品!”
“什么?!” 副官大惊,“队长!那些俘虏……”
“我说所有!!” 竹内的声音不容置疑,“包括那些活的!!”
“我们不是来占领的!我们是特种部队!我们的任务已经失败!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活着回去!!”
“哈依!!”
所有“恶鬼”队员猛地立正!
“重机枪!炮弹!所有带不走的重火力!全部就地销毁!!”
“所有食物、弹药、药品!轻装简行!”
“我们不走大路!” 竹内看了一眼那个被炸出了一个巨大深坑的“王家祠堂”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那条食人鱼的主力一定在等着我们!”
“我们从北面最难走的‘野狼谷’穿插撤退!!”
“目标——太原!!”
“现在!立刻!!”
“——全员撤退!!”
没有丝毫的恋战。
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支帝国最精锐的王牌特战队在他们的指挥官阵亡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
他们甚至都懒得再多看一眼那满地的“新狼牙”的尸体。
也懒得去补那最后一刀,那个还在昏迷中呻吟的“豹子”。
“恶鬼”小队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野狼,在他们的头狼竹内的带领下。
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了那片他们来时的黑暗山林之中。
他们如同潮水般撤退。
来时杀气腾腾。
去时狼狈不堪。
……
“毒蝎”碉堡,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的狩猎场。
再次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风开始刮大了。
卷起了地上的积雪和那刺鼻的血腥味。
只留下了那满地的弹壳、滚烫的炮管和“新狼牙”那十几具早已开始变得冰冷、僵硬的少年的尸体。
他们的眼睛还圆睁着,脸上还凝固着冲锋时的狂热和临死前的不甘。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猴子的“斩首”计划唱响了最悲壮的一曲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