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苏雨宁敲下回车键后关掉了电脑。屏幕黑下去的瞬间，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压着眼角，能感觉到底下那根神经还在一跳一跳地抽。
她起身时膝盖撞了一下桌腿，闷响一声。缓了两秒才拎起包往外走。电梯里镜子映出她的脸——发尾乱翘，衬衫领子歪了半边，眼底乌青得像被人抹了一把炭灰。
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躺下时已经快三点。闹钟定在六点四十。她闭上眼，没做梦，只是沉在一片混沌里，像被扔进洗衣机滚了三圈。
白天上班，同事老张端着咖啡路过她工位，看了她一眼，忽然停下，“你这脸色，比我们项目书被客户打回来那天还难看。”
她扯了下嘴角，“还好。”
“别‘还好’了，今晚部门聚餐，必须去。”老张把咖啡杯往她桌上一放，“不是商量，是通知。”
她想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连续三周每天睡不到四小时，脑子像生锈的齿轮，转一下卡一下。再这样下去，别说“时间折叠”那一个小时能干点什么，白天都快撑不住了。
晚上七点半，她站在酒吧门口，风把大衣下摆吹得贴了贴腿。里面音乐声不大，灯光压得低，几桌人正笑着碰杯。她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杯温水。
“你不喝酒？”坐在对面的小李问。
“喝不了。”她笑了笑，“一杯就上头。”
小李耸肩，“随你。”
大家聊得热闹，她插不上几句，只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心里盘算着明天早会要用的数据模型。刚调出个思路，旁边桌有人站起身，手里拿着酒杯朝这边走来。
“敬你们这桌美女一杯。”男人三十出头，西装松垮，领带歪着，明显喝多了。
其他人笑着应付两句，他却径直走到苏雨宁面前，手搭向她肩头。
她侧身避开，杯子差点被打翻。
“哎，这么冷啊？”男人笑了一声，“装什么清高。”
她抬头，声音很稳：“请自重。”
“装也装得像点嘛，穿成这样来酒吧，不就是……”
她猛地站起，椅子往后滑出半尺，“我说了，请你离我远点。”
男人愣了下，反而往前逼近一步，“脾气还挺大？”
周围人安静了几秒，又继续聊起来，没人过来。小李想去拉她，被另一桌同事叫住说有事。
她往后退，背抵住了卡座边缘。男人伸手想抓她手腕，她抬手格开，掌心撞在他胳膊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侧面切入，直接挡在她和那人之间。宽肩窄腰，黑色大衣，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腕表。
顾砚辞。
他一只手轻轻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另一只手抬起，掌心抵住对方胸口，力道不重，但姿态不容靠近。
“她是我的妻子。”他说，嗓音不高，却压住了背景里的音乐，“你现在最好道歉。”
男人僵住，上下打量他，又看看苏雨宁。顾砚辞站姿笔直，眼神冷得像冬夜的路灯。他迟疑了几秒，嘟囔一句“搞错人了”，转身走开。
酒吧经理小跑过来道歉，顾砚辞摆了摆手，没说话。转头看向她，眉头微皱，“能走吗？”
她点头，手指有点抖，下意识攥住了他大衣袖口一角。布料厚实，带着一点体温。
他没甩开，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脚步陪她往外走。
夜晚的风扑在脸上，凉得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松开手，把大衣拉紧了些。
“谢谢。”她低声说。
“下次别来这种地方。”他侧头看她，语气不是责备，是认真。
她没答，低头笑了笑。路灯黄光洒下来，照在她睫毛上，颤了颤。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了半步距离。街边店铺陆续关门，只有便利店还亮着灯。她脚步有点虚浮，膝盖发软，像是熬了一整夜后突然松了弦。
“我自己回去就行。”到了小区路口，她停下。
“你走不稳。”他说。
“真的没事。”她抬头看他，“谢谢你刚才……帮我。”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扶了下她肘部。动作很轻，像是怕她倒下。
“进去吧。”他说。
她点头，转身往单元门走。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
他还站在原地，路灯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大衣下摆在风里轻轻晃了一下。
她收回视线，刷卡进门。
楼道灯感应亮起，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爬到三楼，她扶着墙喘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
不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也不是因为吓到了。
是因为顾砚辞出现那一刻，她整个人像是从冰水里被捞出来，一下子有了着落。
她靠在墙上，闭了闭眼。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是公司内网消息提醒。点开，是一条系统通知：ASdI权限申请流程已更新试行版。
她愣住。
这个优化方案，她昨晚才写进加密文档，命名为“备用方案3”。还没提交，更没走审批流程。
怎么会……
她猛地想起什么，睁眼盯着屏幕。
附件页底部，有一行极小的审核签名码：G-Y-c-9。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呼吸停了一瞬。
与此同时，街角路灯下，顾砚辞正准备上车。手机震动，助理发来消息：“您交代的调岗申请，已压下。”
他没回复，只是将手机塞进大衣口袋，转身拉开后座车门。
风卷着落叶擦过鞋面，他最后望了一眼那栋楼三楼亮起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