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转过身，目光落在卡尔身上。刚才那场激斗，让本就衣着狼狈的少年更显不堪。尘土沾在他稚嫩脸上，过大风衣被划破几处，几缕黑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好吧……”，斯内普叹了口气，声音里听不出多少责备，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
或许是心疼。
他很难对这样的卡尔说出重话。
可卡尔却不这么想。
他自觉计划失败，行动受挫，这无疑给了斯内普完美且合理的批评理由，而斯内普在他印象里，似乎正是个很爱批评人的家伙。
这种预期让卡尔愈发不爽，心头憋着闷气。若是那些唠叨老头指责他，他大可左耳进右耳出，但当这个人是斯内普时，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然而，斯内普绝不会这么做。
“已经没事了，不是你的错。”，斯内普尽可能让生硬的语气放缓，试图安慰。
在他心里，这本来就不是卡尔的错。若不是邓布利多设计了那一出，卡尔怎会独自溜进禁林，还妄想穿越这里跑去德国或奥地利？
卡尔闻言愣住了，蓝眼睛里满是诧异。
“你不骂我吗？”，卡尔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斯内普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低下头。
他伸出修长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卡尔脸颊上被树枝刮出的细微血痕，然后又小心翼翼托起他的手，检查着上面同样的擦伤。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珍视。
卡尔的裤脚早已在奔走打斗中磨损不堪，脏兮兮地拖在地上。
他的天才，何时这样狼狈过？
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可怜兮兮的爱人，他第一反应怎会是拎起来斥责？
他只觉心脏某处被细细密密地刺痛了。
斯内普只是用他有些笨拙，并不熟练的方式努力安慰着，“已经没事了，卡尔。伤口会痛，对吗？”
斯内普环顾四周，“这附近应该能找到白鲜，稍等一会儿就好。”
此时此刻清冷月光落在他总是过于苍白的脸上，奇迹般柔化了那些惯常的阴郁线条，竟显出一种近乎宁静的温柔。
卡尔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合时宜地怦怦直跳。那股源自本能的，对眼前人的亲近感再次涌现。
而这一次，却奇异地并不让他讨厌，因为在刚刚合作瞬间，卡尔就已任由那喜欢延续，此刻不再反抗顺理成章。
而在那不讨厌的情绪之后，某些被强行压抑的东西便再也忍不住了:
被莫名其妙丢到奇怪地方，被莫名其妙感情控制，被莫名其妙告知老师死讯，被莫名其妙跳出来的人打了一顿，树枝石子还划破了衣服！卡尔越想越委屈，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但是……
“对不起……”，卡尔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几乎尽可能的去压抑着他的哭腔，但他依旧还是忍不住。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卡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哽咽的，委屈的，让人觉得心疼。
斯内普的身体几乎都僵硬住了，他看着卡尔那从未有过的无助的样子，他几乎下意识的去拥抱这个卡尔，他抱住对方用手缓慢的拍打着对方颤抖的背。
而面对温暖的怀抱，他的眼眸猛的睁开，而随后，那股重与压抑不住的委屈总算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带我去纽蒙迦德吧。”卡尔的声音骤然带上无法掩饰的哭腔，微弱却清晰地刺破寂静，他揪着斯内普的衣领有些无助的，他很少寻求别人的帮忙，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那么做。
斯内普愣住了……
在他记忆里，卡尔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斯内普几乎是再次下意识地，将微微颤抖的少年紧紧拥入怀中，当然卡尔原本就在他怀里，所以他这次只是加深了力道。
“带我去纽蒙迦德……”，卡尔把脸埋在他冰冷黑袍里，声音闷闷的，极力忍耐着巨大悲痛和某种确认的渴望。
“我要去！我要去那里！！！现在就带我过去！”，积蓄一整晚的恐惧，震惊，悲伤和无力感在此刻轰然决堤，他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表象，在斯内普怀里呜咽出声，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
当然，卡尔现在是个小孩子没错，但即使是曾经身为小孩子的他，也很少如此。
“你想找你的老师？”斯内普开口。
卡尔有些脆弱地点点头，他并不常向人示弱，他感觉自己眼眶之中打转的泪水即将要再也收不住了。
他发誓他之后再也不说老师是该死的臭老头了！
他只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老师会真的死掉啊……
卡尔简直不敢去想……
“如果是这个的话，你可以放心，他没事的……”，斯内普紧紧抱着他，轻拍他的背，用低沉声音尽可能安抚，试图告诉他格林德沃并未死。
卡尔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埋在斯内普怀里，展现着脆弱无助的一面。
“好吧，好吧，我的天才，你不相信，是吗？”“但是你应该相信的。”
“你只是没有想通，卡尔。”，斯内普低声说，语气异常肯定。
“你应该是相信你自己的。只是一时间走入了思维的迷局。仔细想想，如果格林德沃真的不在了，你认为，那个时候的你，会那样平静地留在霍格沃茨继续工作吗？”
这句理性而关键的反问，像一把钥匙，轻轻松开了卡尔脑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
被邓布利多言语和报纸消息挑起的剧烈情绪，终于慢慢被斯内普沉稳的安抚压了下去。
卡尔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斯内普，对方深邃黑眸中翻涌着许多他此刻还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但那其中的关切和笃定毋庸置疑。
“但是……”，卡尔还想说什么。
看着有些固执的卡尔，斯内普愣了愣。
而卡尔看着愣住的斯内普，以为对方要拒绝了。
但是下一秒……
“如果你还担心的话，那我们去吧，现在就去纽蒙迦德。”，斯内普对卡尔说。
卡尔不敢相信斯内普居然同意了。
因为你之前就是那样对我的啊……
卡尔……
斯内普在心中说……
或许很多事情他无法做到像卡尔那样，但他知道他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去做。
见卡尔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斯内普轻轻松了口气，甚至尝试用一句略带调侃的话缓和气氛，“现在好点了吗？再这样下去，就显得你很喜欢我这个古板又无趣的监护人了。”
斯内普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了然的愉悦色弧度，“即使你确实很喜欢。”
“但你大概会很讨厌这种感觉吧？这种……类似于被安排，被操控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