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听着不像是在夸我?
“我检察院的定海神针都给你撬走了,你陪我演场戏,给我爸一个交代,这笔买卖,你亏吗?”
钟小艾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领带。
指尖的微凉,让祁同伟一个激灵。
他看着钟小艾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清亮的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丝期待?
他心头一软。
罢了罢了。
“好。”
他听到自己说。
“时间,你定。”
钟小艾笑了,这次的笑容,温暖了许多。
“算你还有点良心。”
从检察院大楼里出来,祁同伟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脑子里反反复复就一件事。
见家长。
这比他当初去沙家浜,一个人面对几十个持枪的毒贩还要刺激。
他心事重重地走在走廊上,连迎面走来的陈清泉都没看见。
“厅长好!”
陈清泉点头哈腰地打招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祁同伟却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陈清泉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祁同伟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
这位爷今天是怎么了?
吃枪药了?
祁同伟坐进车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司机说了句。
“去山水庄园。”
车子平稳地驶出市区,一路向西。
曾经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山水庄园,如今却冷清得可怕。
门口的保安亭空无一人,自动栏杆敞开着,透着一股萧瑟。
随着赵瑞龙被捕,赵立春倒台,这个曾经象征着汉东权钱交易顶峰的销金窟,彻底凉了。
按照祁同伟的吩咐,高小琴快刀斩乱麻,遣散了所有员工,关闭了所有见不得光的产业。
如今的山水庄园,除了保留最基本的酒店功能,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祁同伟的车直接开到了主楼下。
高小琴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早已等在了门口。
看到祁同伟下车,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你可算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嗯,事情多。”
祁同伟拉住她的手,感觉那柔若无骨的触感,心里的烦躁才消散了些许。
两人没有进屋,而是直接上了顶楼的露台。
这里是整个庄园视野最好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月牙湖。
微风拂面,带着湖水的湿润气息。
祁同伟靠在躺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是你这儿好啊。”
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什么烦心事,到了这里,都能忘了。”
高小琴搬了张椅子,紧挨着他坐下,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就天天来。”
“我天天陪着你。”
祁同伟睁开眼,看着身边这个女人,眼神里满是柔情。
这些年,她跟着自己,受了太多委屈。
“等过阵子,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们就过自己的日子。”
他轻声承诺。
高小琴听着,眼睛亮晶晶的。
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兴冲冲地说道。
“同伟,等赵家的案子彻底结了,我们把这山水庄园买下来,好不好?”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就在这儿养老,哪儿也不去。”
祁同伟闻言,也有些心动。
这里的环境确实没得说,远离尘嚣,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买下来?”
他笑了笑。
“你当这是菜市场买白菜呢?这地方,没十个亿,拿得下来吗?”
“用不了那么多!”
高小琴神秘地眨了眨眼。
“我打听过了,山水集团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欠了一屁股债,资产全都被冻结查封了。”
“等法院拍卖的时候,我估计,几千万,应该就能拿下。”
“几千万?”
祁同伟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山水庄园光是这块地皮,都不止这个价。
“你听谁说的?”
“我自有我的门路。”
高小琴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祁同伟的眉心,试图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
她柔声解释道。
“我说的几千万,又不是要买下整个山水集团。”
“山水集团现在就是个烂摊子,光是银行贷款和民间借贷就够喝一壶的了,谁接手谁是冤大头。”
“法院到时候拍卖,肯定会把资产拆分开来卖。”
高小琴的思路清晰得很,显然是早就做足了功课。
“别墅区是别墅区,集团的债务是债务,跟我们都没关系。”
“我要的,只是这个主楼,还有月牙湖周边的配套设施。”
“这部分才是山水庄园的精华,但也是最烫手的山芋。”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你想想,这地方以前是干嘛的?赵家人的销金窟,权钱交易的代名词。”
“现在赵家倒了,谁还敢明目张胆地来接这个盘?”
“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所以啊,到时候竞拍的人肯定不多,起拍价也绝对高不了。”
“我找人评估过,几千万,已经是溢价不少了,大概率能拿下。”
祁同伟听着她的分析,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他不得不承认,高小琴在商业上的嗅觉,比他这个公安厅长要灵敏得多。
他看到的是政治风险,而她看到的,却是风险之下的巨大机遇。
“你啊,真是个小狐狸。”祁同伟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
高小琴顺势依偎过来,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再说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憧憬和羞涩。
“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把梁璐姐接过来住几天,我也不介意的。”
“真的。”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真诚,没有半点虚伪和试探。
祁同伟的心猛地被触动了一下。
重生以来,他步步为营,在官场上左冲右突。
几乎是凭着先知先觉的优势,硬生生从绝境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扳倒赵立春,交好沙瑞金,一步步走到汉东省的权力核心。
外人看来,他风光无限,前途坦荡。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条路走得有多累。
每一天都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必须计算得精准无比。
和沙瑞金的博弈,和李达康的竞争,和各个山头的妥协与交换。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被命运推着不停地向前。
而高小琴,就是他唯一的充电站,是他紧绷的神经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明明也经历了那么多风雨。
受了那么多委屈,可她的眼睛里,却永远只有他。
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感情,是他两世为人最珍视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