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由衷地赞叹道,声音里充满了敬佩。
“书记,您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
“一石二鸟,既敲打了祁同伟,又不会影响到赵瑞龙的案子。”
“让他知道,马儿想吃草,也得看主人愿不愿意给。”
“我完全赞同您的方案。”
沙瑞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不少。
“好,那就这么定了。”
“这件事,你提前也跟几位信得过的同志通个气。”
“务必,要让这个结果,在我们掌控之中。”
田国富郑重地点了点头。
“书记放心,我明白。”
他站起身,准备告辞。
看着沙瑞金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田国富在心里,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书记啊。
你这哪里是给马儿套上了缰绳。
你这是亲手,给一头猛虎的背上,插上了一双翅膀啊。
沙瑞金脸上的得意并未持续太久。
那抹算计的弧度缓缓收敛,重新被严肃所取代。
他看着田国富,似乎觉得刚才的方案还不够完美,需要再增添一些细节。
“国富,关于这个投票,我们还需要一个在明面上发难的人。”
沙瑞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我作为省委书记,亲自提名,又亲自反驳,影响不好。”
“这第一枪,必须由别人来开。”
田国富的心头猛地一跳。
来了。
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沙瑞金这种空降来的领导,最爱惜自己的羽毛,也最擅长让手下人去冲锋陷阵。
脏活累活别人干,功劳美名自己占。
果然。
沙瑞金的目光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正坐着一个人。
“高育良。”
“让高育良来开这个口,最合适不过。”
“他是祁同伟的老师,由他出面指出学生的问题,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还能顺便敲打一下他,让他明白,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必须和祁同伟做出切割。”
沙瑞金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他觉得这又是一步妙棋。
田国富的眼皮垂了下去,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
让高育良去反对祁同伟?
书记这是真糊涂了,还是装糊涂?
高育良现在自身难保,唯一的指望就是他那个手眼通天的学生祁同伟。
让他去自断臂膀?
除非他疯了。
田国富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沙瑞金真的去找高育良谈这件事。
高育良表面上满口答应,一到常委会上,绝对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祁同伟。
到时候,沙瑞金的脸才叫丢尽了。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
他看见了沙瑞金那双充满审视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沙瑞金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沙瑞金是在给他下达一个任务。
一个隐藏在“让高育良开口”之下的,真正的任务。
如果高育良不开这个口呢?
那么,就得有另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起这个“恶人”的角色。
这个“恶人”要分量足够,立场坚定,还得是沙瑞金的自己人。
整个汉东省委常委会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他田国富。
田国富的后槽牙悄悄咬紧。
他这是被沙瑞金当成枪使了。
可他没得选。
自从他选择站队沙瑞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船要是翻了,谁也活不了。
“书记,我明白了。”
田国富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忠诚而坚毅的表情。
“您放心,我会先去试探一下高育良的口风。”
“如果他执迷不悟,不肯开口。”
田国富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那这个恶人,我来做!”
“身为纪委书记,我有责任对干部的任用提出意见,保证班子的纯洁性。”
沙瑞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田国富这个态度。
“好,好啊国富。”
沙瑞金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亲切地拍了拍田国富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我的苦心。”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丝许诺的温情。
“高育良这个省长的位置,我看也坐不了多久了。”
“等他下去,这个位置,我看由你来接任,就最合适。”
田国富的心里简直想笑。
画饼。
又开始画饼了。
为了让他去得罪死祁同伟,连省长的位置都许诺出来了。
可这个饼,太虚无缥缈了。
要是这次弄不死祁同伟,让他真的进了常委,那他田国富别说省长了。
这个纪委书记的位置还能不能坐稳,都是个问题。
“书记,我不是为了位子。”
田国富一脸正色地推辞。
“我只是觉得,不能让祁同伟这种人再往上走了。”
他顺势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也是在试探沙瑞金的底牌。
“不过,书记,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万一,我是说万一,祁同伟的票数过半了呢?”
“到时候,他进了常委会,再加上一个态度不明的高育良,我们在常委会上恐怕会更被动。”
“被动?”
沙瑞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轻笑一声,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国富,你想多了。”
他伸出手指,开始一根一根地计算。
“汉东省委常委会,一共十三个席位。”
“祁同伟想当选,必须拿到七张赞成票。”
“我们来算算,他能拿几票。”
沙瑞金的眼神变得锐利,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自己肯定不能投自己,我们去掉一票。高育良,算他一票。”
“李达康这个人,虽然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但他和祁同伟也有矛盾,他最多弃权,不可能投赞成票。”
“军区的同志,向来不参与地方人事纷争,也是弃权。”
“剩下的常委里,我、你、专职副书记,还有宣传部长、统战部长,这已经是五票反对了。”
“组织部的吴春林,虽然态度不明,但他是个老实人,不敢公然跟我唱反调。”
沙瑞金掰着手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你算算,他祁同伟拿什么赢?”
“他最多,最多也就高育良那一票,再加上可能被他拉拢的一两个墙头草,撑死三票。”
“三票对五票,剩下的全是弃权。”
“他拿什么过半?”
沙瑞金看着田国富,笃定地说道。
“这个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田国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