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璐看着他,久久无言。
她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多年的男人。
他的心里,原来藏着如此深沉的谋划。
“这一局,我赢了。”
祁同伟的声音,清晰有力。
“我的副省兼公安厅长,稳了。”
……
省委家属大院,高育良家里。
啪!
一声脆响,上好的宜兴紫砂茶杯,在高育良的手中四分五裂。
“混账东西!”
高育良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里那副运筹帷幄的省长风范荡然无存。
“他侯亮平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吗?”
“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带人去搜同伟的家!”
“这是想干什么?啊?这是要把我们师徒几个,赶尽杀绝吗?”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吴慧芬端着一杯温牛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她将牛奶放在高育良手边,又拿起干净的毛巾,默默地替他擦拭着衣襟上的水渍。
“老高,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吴慧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高育良重重地喘了口气,跌坐在红木椅上,伸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我不是气他查案,我是气他这股六亲不认的疯劲儿!”
“同伟是什么人?是他的师兄!是我高育良的学生!”
“他这么搞,把我的脸往哪儿放?把汉东省委省政府的脸,往哪儿放?”
吴慧芬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眸。
“脸面,在现在的汉东,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转身,将书房的窗帘拉上了一半。
“现在,是沙瑞金需要这张脸。”
“而你,更需要祁同伟。”
高育良端起那杯牛奶,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沙瑞金是外来的和尚,经不好念。”
“所以才放出了侯亮平这只猴子,想搅乱汉东这潭水,好看清谁在裸泳。”
吴慧芬一针见血。
“他要打开局面,就必须先敲山震虎。”
“祁同伟,就是他选中的那座山。”
“因为谁都知道,祁同伟是你的人。动了他,就等于在动你的根基。”
高育良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怒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
“他想得美。”
吴慧芬轻轻摇头。
“别小看祁同伟。”
“他能在公安厅长的位置上坐得这么稳,没点手段怎么可能。”
“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侯亮平查到了什么,而是祁同伟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高育良放下牛奶杯,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得。
“把柄?他祁同伟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抓住尾巴,就不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了。”
吴慧芬眼中闪过好奇。
“哦?那侯亮平搜出了什么?”
“搜出来的东西,确实不少。”
高育良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说。
“古董字画,珠宝玉器,加起来,差不多值一个亿。”
吴慧芬的脸色微微一变。
“但是。”
高育良话锋一转。
“那些东西,全都是赃物。”
“是省公安厅赃物库里的东西。”
“是前段时间,绿藤市扫黑除恶缴获的战利品。”
“手续齐全,账目清楚,侯亮平一个子儿都挑不出毛病。”
“他以为自己抓到了一条大鱼,结果呢?扑了个空,还惹了一身腥。”
高育良端起牛奶,这次喝了一大口。
“不仅如此,同伟这小子,还用那次打黑行动中罚没的资金。”
“以公安厅的名义,向省财政捐了一个亿。”
“一个亿,你明白吗?”
高育良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
“这笔钱,解决了公安系统多少老大难的问题?”
“多少老旧的装备可以更新换代?多少基层警员的福利待遇可以提高?”
“他祁同伟,现在是整个汉东公安系统的财神爷,是大功臣。”
“沙瑞金就算再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引起整个公安系统的反弹。”
吴慧芬听完,久久不语。
最终,她发出一声轻叹。
“釜底抽薪,借力打力。”
“这个祁同伟,青出于蓝了。”
高育良的脸上,满是欣赏。
“所以说,现在的汉东,离了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他祁同伟。”
“有他在公安系统,有我坐镇省政府。”
“我们师生联手,他沙瑞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起浪来。”
“我们,才是汉东真正的铜墙铁壁。”
……
与此同时。
省委书记办公室的灯,也还亮着。
沙瑞金听着秘书的汇报,面无表情。
他没有像高育良那样暴跳如雷,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侯亮平,还是太年轻,太不稳重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勇则勇矣,谋略不足。”
秘书低着头,不敢接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
沙瑞金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
节奏沉稳,却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
“真希望……”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能跟祁同伟换一换。”
“有祁同伟的手段,配上侯亮平的立场,那该多好。”
……
山水庄园。
奢华的欧式包厢里,水晶吊灯洒下迷离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价值不菲的红酒醇香。
赵瑞龙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伸向高小琴裸露的香肩。
他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小琴啊,你说,祁同伟这次是不是栽了?”
“侯亮平都带人抄他家了,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吧?”
高小琴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一缩,躲开了他油腻的触碰。
她脸上依旧挂着职业的微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赵公子说笑了,清者自清,我相信祁厅长。”
“相信?”
赵瑞龙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轻蔑。
“在这个圈子里,相信是最没用的东西。”
“有用的是什么?是权力,是背景,是我爸!”
他猛地凑近,几乎贴在高小琴的脸上,酒气混合着烟味扑面而来。
“祁同伟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赵家养的一条狗!”
“现在主人还没发话,外人倒想来打狗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高小琴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赵公子,请你放尊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