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之舟,如同倦鸟归林,缓缓驶入摇篮星域那残破却温暖的星辰屏障。穿越屏障的刹那,一股久违的、熟悉的星辰灵气混合着硝烟与生机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舟上两人精神一振,恍如隔世。
屏障之后的景象,映入眼帘,却让林越和冷凝霜的心微微沉下。
目之所及,虚空之中,悬浮着更多、更加密集的星辰战舰残骸与寂灭爪牙的尸骨,显然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星域外围又经历了不止一场惨烈的阻击战。原本作为星域门户的几处大型虚空堡垒,如今已化为冰冷的废墟,只有些许微弱的阵法光芒在残垣断壁间闪烁,显示着仍有守军在此地艰苦驻扎。星域内部的星辰,光芒普遍黯淡,不少星球表面笼罩着不祥的灰暗气息,那是被寂灭能量侵蚀后尚未完全净化的表现。整个星域,依旧弥漫着一股大战过后、百废待兴的沉重氛围,但比起林越离开时的绝望死寂,终究是多了一丝顽强的生机与秩序。
“看来,我们离开后,星域的同道们并未放弃抵抗。”林越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更多的却是凝重。眼前的景象表明,战争远未结束,危机依旧四伏。
冷凝霜的虚影微微颔首,冰眸扫过那些废墟与战场痕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能守住屏障不失,已属不易。寂灭之力无孔不入,需尽快了解现状。”
星火之舟收敛光华,按照巡天令的指引,朝着星域内部、希望之城的方向悄无声息地驶去。为免惊动可能潜伏的敌人,林越将混沌敛息术催发到极致,星舟如同融入星空的阴影,避开了几处仍有巡逻舰队活动的区域。
越是靠近星域腹地,战争的痕迹越是清晰,但也开始看到重建的迹象。一些破碎的星体被强大的阵法强行聚拢,改造成了临时的军事哨站或资源采集点。偶尔能看到一队队修士驾驭着遁光或小型星槎在虚空中穿梭,虽然行色匆匆,面带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历经战火洗礼后的坚毅。甚至在一些较大的星辰上,能看到新建的城镇轮廓,以及开垦出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药田。
“是‘生生造化阵’的简化变阵,配合百草堂的催灵术,才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培育灵植。”林越认出那些药田的布局,心中对苏言长老等人的能力暗自佩服。星域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依然在挣扎求存,努力恢复元气。
然而,他也敏锐地察觉到,虚空之中,除了星辰灵气与寂灭残留,还隐隐弥漫着几股……陌生的、强大的气息。这些气息或中正平和,带着古老的韵味;或锐利逼人,蕴含着惊人的剑意;或飘渺难测,仿佛与虚空一体。它们与摇篮星域本土的功法路数有着明显的区别,显然来自外界。
“有外界修士进入星域了?”林越眉头微蹙。福兮祸所伏,外界力量的介入,固然可能带来援军与资源,但也必然伴随着新的变数与可能的纷争。
冷凝霜的感知更为敏锐,她望向星域深处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有数道强大的气息隐而不发,其中一道……竟让她都感到一丝隐隐的威胁。“不止一方势力。看来,‘墟’之灾变,已惊动了星海中的某些存在。”
正思索间,巡天令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波动,一道加密的神念信息传入林越脑海:
“林长老!是您吗?您终于回来了!”信息来自云无痕,充满了激动与急切,“速归星辰殿!星域有重大变故!青霖长老与赤炎长老正在主持大局,但有外界使者降临,情况复杂!此外……此外,约在半月前,有一行自称来自‘隐辰星海’的修士到访,持古礼,言明欲寻‘故人’,其为首者……是一位姓凌的女修,气息深不可测,曾言……似与您有旧。”
信息到此中断,显然是云无痕在紧急情况下发出的。
凌姓女修?来自隐辰星海?与我有旧?
林越心中猛地一震,一个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要被漫长岁月与连番生死磨砺淡忘的倩影,骤然浮现心头——凌清雪!
那个在他微末之时,于东州大陆多次出手相救、清冷如雪、来历神秘的女子!她……竟然也来到了这片星空?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她为何而来?所谓的“故人”是指自己吗?隐辰星海又是何处?她如今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是敌是友?
心绪起伏,但林越很快便强行压下。眼下绝非叙旧之时,星域局势微妙,外界势力介入,青霖长老传讯急切,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师姐,”林越看向冷凝霜,将云无痕的传讯内容告知,“星域有变,有外界使者降临,我们需尽快赶往星辰殿。另外……似乎有一位……故人也在。”
冷凝霜听完,冰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并未多问,只是淡淡点头:“大局为重。先了解情况。”她似乎对“故人”是谁并不十分在意,或者说,千年的沉淀让她早已能淡然面对任何变故。
林越点头,不再多言,操控星火之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虚影,划破星空,直射希望之城的方向。
越是靠近希望之城,周围的修士活动越是频繁,气氛也越是紧张。可以看到不少身着不同服饰、气息迥异的修士在空中巡逻或飞行,显然便是云无痕所说的外界修士。这些修士看到林越这艘造型奇特、气息内敛的星舟,大多投来审视或好奇的目光,但感受到舟上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深邃气息后,都明智地没有上前打扰。
希望之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城池依旧巍峨,但城墙之上布满了新的战斗痕迹与加固的阵法光芒。城防明显比以往森严了数倍不止,一队队气息精悍的修士日夜不停地巡逻,巨大的防护光罩时刻开启着,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
林越在城外僻静处收起星火之舟,与冷凝霜的虚影一同落下。他依旧保持着敛息状态,冷凝霜的剑心也彻底内敛,两人看上去就如同两个修为普通的修士。
然而,当他们走到城门口时,守卫的修士在验过林越的客卿令牌后,却露出了无比激动与恭敬的神色,立刻躬身行礼:“是林长老!您……您回来了!快请!青霖长老早已吩咐,若您归来,立刻请您去星辰殿!”
守卫的声音虽然压低,却依旧引起了不少进出修士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外界修士,听到“林长老”这个称呼,再感受到林越身上那虽然内敛、却依旧如渊似海、与这片星空隐隐共鸣的独特道韵,以及他身边那位气息全无、却令人不敢直视的冰蓝虚影,纷纷脸色微变,低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那位独自闯入寂灭之地、失踪许久的首席客卿林越?”
“果然深不可测!他身边那位是?”
“听闻与他一同归来的,还有一位了不得的存在……”
“看来,摇篮星域又要起风云了……”
林越对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对守卫微微颔首,便与冷凝霜一步踏入城中,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通往星辰殿方向的街道尽头。
星辰殿遥遥在望,殿外广场上,似乎比往常多了不少人影,气氛凝重。而就在林越踏入广场范围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在星辰殿旁,那处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迎仙阁”最高层,一扇轩窗之后,一道清冷、探究、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复杂意味的目光,穿透虚空,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似乎……有几分熟悉。
林越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面色平静地走向星辰殿大门。该来的,总会来。当务之急,是先了解星域现状,再见机行事。
而冷凝霜的虚影,则仿佛对那道目光毫无所觉,依旧清冷如冰,唯有冰眸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一闪而逝。
风暴,似乎即将来临。而故人的重逢,是喜是忧,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