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慕容千雪，看着她故作冷漠的外壳下，那一点点泄露出来的真实情绪。
他忽然伸出手。
宽大的手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轻轻落在了慕容千雪的头顶。
慕容千雪整个人都僵住了。
发丝间传来温热的触感，陌生又带着令人心安的重量。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除了家人礼节性的接触，从未有哪个异性，敢对她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一股热意，席卷全身，迅速染红了她白皙的耳垂，然后是精致的脸颊。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此刻变得像探照灯一样灼热。
周楚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发丝，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动。
他收回手，声音低沉而清晰。
“别胡思乱想。”
他的目光坦然而真诚，没有丝毫轻浮。
“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感激。”
不是因为感激。
所以，他收下那笔钱，跟她坐在一起吃饭，给她夹菜，都不是因为她慕容千雪的身份和财富。
那是因为什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
慕容千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细碎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慌乱。
她拿起叉子，默默地叉起周楚夹给她的那块炸猪排，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酥脆的外皮，多汁的内里，浓郁的肉香瞬间充斥口腔。
这是她许多年都不曾碰过的“垃圾食品”。
可此刻吃在嘴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很快吃完了那块猪排，又将那份烤肉也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放下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我吃好了。”
她站起身，动作有些匆忙，甚至不敢再看周楚一眼。
“我先回办公室了。”
说完，她端起自己那个几乎没动过的沙拉餐盘，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仓促。
周楚看着她消失在食堂门口的身影，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原来冰山也会脸红，也会害羞。
他低头继续吃饭，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爽朗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兄弟，不介意拼个桌吧？”
周楚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端着一个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餐盘，笑呵呵地站在他桌边。
周楚点了点头。
男人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将餐盘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叫连长安，软件开发部的，你们小组的组长。”
“周楚。”
周楚言简意赅地回答。
连长安扒拉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认识你，今天早上刚办的入职，欢迎欢迎。”
他咽下嘴里的饭，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兄弟，你可真行啊。”
“第一天来上班，就敢调戏咱们的雪总。”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叹。
周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雪总的脸都红了。”
连长安一脸“我懂的”表情，用胳膊肘碰了碰周楚。
“牛，实在是牛。”
“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位雪总，在公司里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平时开会，底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跟她开玩笑了。”
周楚笑了笑，没有接话。
连长安显然是个自来熟，见周楚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雪总今天居然会来食堂吃饭。”
“我来公司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
他一边说，一边风卷残云地消灭着餐盘里的食物，动作豪放，与周围拘谨的白领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楚通过这短暂的接触，也大致了解了这位小组长的性格。
热情，开朗，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
吃完饭，两人一同回了软件开发部。
下午的时间，周楚开始熟悉业务。
连长安丢给他一堆项目文档，本以为他这个新人至少要看个一两天才能摸到头绪。
可周楚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将整个项目的技术架构和代码逻辑梳理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还指出了现有代码中的几个可以优化的性能瓶颈。
这让连长安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凑到周楚的工位旁，看着屏幕上周楚随手写下的优化方案，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卧槽，兄弟，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这几个问题，我们之前的老员工研究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症结所在。”
周楚淡淡地说道。
“以前接触过类似的项目。”
连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都是捡到宝的兴奋。
“行啊你，深藏不露啊。”
一下午的时间，周楚几乎将手头的业务全部摸透。
他敲击键盘的速度飞快，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仿佛在弹奏一曲激昂的乐章。
专注的神情，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连长安收拾好东西，路过周楚的工位时，又停了下来。
“周楚，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嗯？”
周楚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他。
连长安的表情，比中午在食堂时要严肃得多。
“你是不是对咱们雪总，有意思？”
周楚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掩饰，坦然地点了点头。
“是。”
一个字，干脆利落。
连长安明显愣住了。
他想过周楚可能会否认，或者会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却没想过他会承认得如此直接。
他看着周楚那双深邃的眼睛，忽然笑了。
“不瞒你说，我在这炎兴科技，干了快二十年了。”
周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修边幅的组长，竟然是公司的元老级员工。
“所以啊，我见过雪总小时候的样子。”
周楚的心，猛地一跳。
“那时候，她还不是什么雪总，只是一个小丫头。”
连长安的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她小时候啊，跟现在可完全不一样。”
连长安感叹道。
“不爱说话是真的，但没现在这么冷。”
“我记得有一次，公司搞周年庆，餐厅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其中就有一个特别大的奶油蛋糕。”
“那小丫头，就眼巴巴地站在蛋糕前面，一动不动。”
“老董事长不让她多吃甜食，怕她蛀牙。”
连长安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也不闹，就那么看着，抿着小嘴，馋的掉眼泪。”
周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他眼前浮现出那个高傲清冷的身影，再将她与连长安口中那个渴望奶油蛋糕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强烈的反差，非但没有让他觉得违和，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原来，她那身冰冷的铠甲之下，也藏着一个柔软秘密。
周楚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眼神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很可爱。
他觉得，那个馋得掉眼泪的慕容千雪，真的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