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萤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盛有数滴“真实之露”的玉瓶,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希望。
玉瓶触手温润,里面的白色露珠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光晕,驱散着周围的寒意,也稍稍安抚了她因为刚才惊险而依旧急促的心跳。
云煌紧随在她身侧,庞大的身躯微微低伏,保持着警惕的姿态,金色的竖瞳不断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那沉寂得过分的漆黑寒潭。它虽然救下了这个雌性两脚兽,但对这片区域的戒心并未减少分毫。
一人一兽,沿着来时的路快速返回。云煌偶尔会回头,用鼻子轻轻催促落在后面的少女萤,龙瞳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焦急。
当那一人一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龙巢边缘时,寒烨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看到了云煌,也看到了少女萤手中那散发着奇异生机的玉瓶,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期盼。
“快!”寒烨强撑着说道,让开了位置。
少女萤快步跑到云诗身边,直接跪坐在冰冷的冰面上。她看了一眼围在云诗身边、用充满希冀和哀求目光望着她的三只幻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她打开玉瓶,一股更加浓郁、令人精神一振的生机气息弥漫开来。连重伤的云沧都忍不住抬起头,鼻翼翕动。
“需要……直接喂下去吗?还是外敷?”寒烨在一旁紧张地询问。
少女萤摇了摇头,淡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真实之露’是法则的凝聚,需要引导……直接接触伤口和魂海……”
她说着,伸出食指,轻轻蘸取了一滴“真实之露”。那滴露珠在她指尖滚动,白光氤氲,仿佛有生命般流淌。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带着露珠的食指,轻轻点向云诗眉心——魂海所在的位置。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云诗皮肤的刹那——
“嗡!”
云诗体内,那原本死寂枯竭的魂海深处,似乎感应到了这同源而生、却更加温和纯净的力量,竟自主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吸力!
少女萤指尖的那滴“真实之露”,瞬间化作一道温润的白光,融入了云诗的眉心!
紧接着,少女萤又蘸取第二滴,点向云诗心口那最严重的、几乎能看到碎裂骨骼的伤口。白光融入,那外溢的鲜血肉眼可见地停止了流淌,伤口边缘甚至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肉芽蠕动!
第三滴,点在他腹部气海位置,稳定他几乎崩溃的身体机能。
第四滴,少女萤犹豫了一下,将其均匀地涂抹在云诗皮肤表面那些如同瓷器碎裂般的可怕纹路上。
做完这一切,她肩头的荧光蝴蝶也飞落下来,悬浮在云诗身体上方,双翅高频振动,洒下更加密集的、带着治愈力量的荧光,与“真实之露”的力量相互交融,加速其生效。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起初,云诗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如同破碎的玩偶般瘫软在那里。
但几息之后,异变发生了!
他皮肤表面那些狰狞的裂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虽然速度很慢,但那不断恶化的趋势被彻底遏制住了!
心口的伤口处,新的肉芽组织开始生长,虽然缓慢,却坚定地填补着那可怖的缺损。
最明显的是他的呼吸。原本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胸廓起伏,逐渐变得明显、平稳起来。脸上那如同死人般的灰败之色,也褪去了一丝,虽然依旧苍白,却多了一分属于活人的生气。
“有效!真的有效!”寒烨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
“呜……”云幽发出了喜悦的呜咽,用头顶更轻、更小心地蹭着云诗的脸颊。
云沧喉咙里的咕噜声也变得平和了一些,巨大的头颅轻轻搁在冰面上,紧盯着主人的变化。
云砚也停止了抽搐,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就连守护在一旁的云煌,那紧绷的肌肉也略微放松,龙瞳中的焦急被一种深切的期盼所取代。
少女萤看着云诗逐渐平稳的生机,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不知是因紧张还是消耗而渗出的细汗。但她淡绿色的眼眸中,依旧带着一丝凝重。
“暂时……稳定住了。”她轻声对寒烨和其他幻兽说道,“但他的魂海和身体受损太严重了,‘真实之露’只能修复表面的创伤,稳住生机……更深层次的损伤,尤其是魂海的枯竭和那种……规则层面的反噬,需要时间,或者……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完全恢复。”
她看着云诗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仿佛能感受到他魂海中那如同风暴过后的荒芜与死寂。
寒烨点了点头,能暂时保住性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他看着少女萤,郑重地行了一个北凛军礼:“姑娘,大恩不言谢!若非你……”
少女萤有些慌乱地摆摆手,脸颊微红:“不、不用谢我……是,是他自己……还有它的帮忙。”她指了指旁边的云煌。“而且,‘真实之露’本就是这片土地孕育的生机,不该被死亡独占……”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与自然共生的朴素观念。
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云诗,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浓密睫毛覆盖的眼睑,也开始轻微颤抖。
所有人都瞬间紧张起来,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脸上。
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下,云诗那沉重的眼皮,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丝缝隙。
冰蓝色的瞳孔依旧涣散,充满了迷茫与虚弱,仿佛隔着一层浓雾在看这个世界。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移动着,掠过寒烨焦急的脸,掠过少女萤带着关切和怯意的眼眸,最终,落在了守在他身边、四双充满了无尽担忧与依赖的兽瞳之上。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个几乎微不可闻、却让所有幻兽灵魂都为之震颤的音节:
“……伙……计……们……”
声音嘶哑、破碎,却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春风。
云幽发出了带着哭腔的欢鸣,云沧用头颅轻轻抵着他的手臂,云砚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就连一向沉稳的云煌,也忍不住将巨大的龙首凑近,发出低沉而温柔的呜噜声。
他醒了。
虽然虚弱到了极点,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他终究是从那绝对的死境中,挣扎着……回来了。
少女萤看着这一幕,看着幻兽们毫不掩饰的依赖与喜悦,看着云诗眼中那即便虚弱也未曾熄灭的坚韧,淡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触动。
救治,成功了第一步。
但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