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在四周呼啸,九座沙塔环列如巨兽利齿,中央青铜门门缝渗出的赤金火光,将林野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长蛇。
他刚踏足阵心,脚下沙粒突然沸腾——咔啦一声脆响,黄铜色的甲胄自地缝中破沙而出,肩甲上的云雷纹还沾着未抖落的细沙,双目中跳动的幽蓝火焰,像两簇被狂风压着烧的鬼火。
双源者,退!
此地非你可入!声线像砂纸磨过青铜,震得石砚怀里的药典簌簌作响。
少年慌忙后退半步,指节掐进掌心:林哥,这铠甲......
林野没接话。
他望着那具铠甲,喉结动了动——【执念图谱】自动展开的刹那,识海翻涌如沸。
画面里,十岁的铁驼跪坐在火场边缘,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手中半卷《赤炎真解》被攥得发皱。
火场内,一个与铠甲轮廓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被玄铁锁链捆着,大祭司举着引火幡嘶喊:魔灵共轨,乱道之源!
烧了这邪修,国脉才不会断!
是活的执念!石砚的惊呼撞进林野耳中。
他望着黄铜面甲上流动的沙粒,忽然抬手按住心口的清心符残页。
道痕铭刻的源火顺着指尖窜入符纸,残页腾起幽绿火焰,竟在虚空中投出另一幅影像——赤焰国公主倒在青玉案上,心口插着半截魔晶剑,唯有修真者的灵元裹着魔法师的魔力,才能勉强吊住她的命。
你父亲研究灵魔共轨,不是为了毁国。林野向前半步,守愿焰在掌心跃动如活物,是为了救人。
黄铜铠甲突然震颤,肩甲缝隙里渗出缕缕黑烟。
那声音不再沙哑,多了几分少年的哽咽:可他救了一个人......害了整个国!黑烟里浮起细碎的记忆碎片——赤焰国都城瘟疫横行,百姓指着公主的车架唾骂;大祭司站在城楼上高呼邪术招灾,百姓举着火把冲进研究院,将所有灵魔共修的典籍堆成山......
铁驼!林野突然提高声音。
他看见铠甲脖颈处的铜纹微微松动,像是某种封印在裂开,你父亲临终前说过什么?
铠甲的动作顿住了。
石砚攥着药典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起老炉头临终前攥着这页残方的模样——师父说时,眼角的泪把墨痕晕开了一片。
此刻那片晕开的墨,正随着符火在虚空中舒展,像一朵迟开的花。
他说......林野的声音放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幼兽,别让恐惧遮住眼睛
祭坛顶端突然掠过一阵风。
烬鸦扑棱着灰羽落上门楣,每一片羽毛都像刚从火里捞出来的炭,欲启心火祭坛,须答三问。
林野抬头。
他看见烬鸦的眼窝里跳动着两簇与黄铜铠同款的幽蓝火焰,第一问:你为何求真解?
为让那些被当成烧死的人,有条活路。林野说得很慢,眼前闪过矿坑里被拖走的老矿工,闪过街角被泼油焚烧的魔法学徒。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用修真法诀引动魔法火焰时,监工抽在背上的鞭子,他们不该因为就去死。
烬鸦的羽毛簌簌颤动,第二问:你可愿以命换火?
林野伸手扯开胸前的衣襟。
第十道金纹在源火印记里流转如河,皮肤下的血管泛着淡金色,像被熔金灌过。
石砚倒抽冷气——那道金纹比昨日粗了三倍,边缘还泛着焦黑,我每一步,走的都是命。林野望着石砚发白的脸,笑了笑,矿难那天我就该死的,后来每次拼命......都是多赚的。
烬鸦沉默了。
它盯着林野发焦的锁骨看了很久,才开口:第三问:你信融合,还是信纯道?
黄铜铠突然发出一声闷吼,拳头裹着焚心印的赤焰砸来!
林野侧身翻滚,肩甲擦着拳风撕开一道血口。
他借势撞向沙塔,掌心守愿焰猛地胀大,竟将焚心印的火焰压回半尺——这是他第一次用修真火焰硬接东方禁咒。
我不信哪一边。林野抹掉嘴角的血,盯着被守愿焰烧得发红的黄铜甲,人
话音未落,黄铜铠的动作突然凝滞。
林野瞅准机会,反手将清心符残页拍在铠甲腹部的裂缝上。
符火顺着铜纹逆流而上,铠甲内部骤然亮起幽光——那个抱着遗稿的少年铁驼浮现在光里,眼泪砸在泛黄的纸页上:爹......我恨他们烧你,可我也怕......怕你救的人,会毁了更多人......
那就别让恐惧决定生死!林野咬破舌尖,源火印记的金纹如活物般窜入指尖。
【执念共鸣】发动的刹那,识海里九百道被烧死的杂修残念如洪流涌出,顺着符火灌进铠甲——那是矿坑里老矿工的想多活几天,是街角学徒的想学会治病,是老炉头的想看看融合能走多远。
黄铜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它的甲片片片崩解,化作万千铜屑随风飘散。
最后一片护心镜落地时,林野看见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驼儿,若见双源者,信他。
青铜门轰然开启。
赤金火光如潮水般涌出,映得林野的脸一片通红。
烬鸦振翅飞回祭坛顶端,声音轻得像叹息:双源同启......心火重燃。
林野刚要迈步,心口的天珠突然灼烧如烙。
淡蓝色的系统提示浮现在眼前,每个字都泛着血光:【检测到高阶文明火种,启动预热协议:融合需承受心火焚魂三日】。
他盯着提示看了三息,突然笑出声——这系统,倒真会挑时候。
林哥!石砚的哭喊追过来。
少年跑了两步又停住,手里的药典被攥得皱成一团,你会烧死的!
林野回头。
他看见石砚眼角挂着泪,像极了当年矿坑里第一次见他时的自己——害怕,却又不肯移开视线。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符纸残片,那里还留着老炉头的墨香,烧不死,才叫新生。
门内的火光突然翻涌。
有个女声裹在火里,轻得像一片灰烬:......终于,有人带着双源之火,来了。
林野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青铜门。
赤金火焰瞬间将他包裹,皮肤在接触的刹那发出声。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被灼烧的脆响,能看见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成小气泡,但识海里那道金纹却愈发明亮——像一把正在淬炼的剑。
门内,赤金火焰如海。
林野盘坐在火心,肉身几近焦黑,可他的眼睛比火焰更亮。
他听见源核在深处轰鸣,听见系统提示在耳边循环,却都不如那句有人来了清晰。
这一次,他来,不是为了谁的道。
他来,是为了给所有被道困住的人,烧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