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白事后,邱家的大权彻底落在新任家主邱绎,的妻子—安荔身上。
她做得很好,在外履责于行,在内担责于身,邱家上下无人不夸赞她。
一日,邱家五叔公前来拜访安荔。
五叔公走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出安荔的脸色不太好,家主邱绎那时远在千里之外,他替上官妩拜访妖族,已有几月未归家。
等邱绎风尘仆仆地交完差事回来,迎面袭来的便是妻子的冷斥。
“?渚之地的灵脉被人偷挖了,换防的人整整迟了一个月未到,他们说是接了你的调令,前去护送你出关。”
大部分妖族都聚集在南边的十万大山,由凤凰统领,还有一些零星散落在人族领域。除此之外,他们最大的聚集地便是极北的?渚之地,邱绎此次出使的便是北边的妖族。
邱绎沉默不语,他在出关时确实遇到了一队人马,他们声称接了家主的命令前来护送他出关。
当时的他虽笑安荔多事,但他心里也挂念着妻儿,听闻他们的任务本要去换防,邱绎并未让他们多留。
为何还是会迟了一个月?
“前几日五叔公来说,灵脉被盗,今年邱家上下的供给都要减,族里大为不悦;又说仙盟事务众多,你时常不在家,人手是不是不够,邱家还有不少好二郎。”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
安荔挥袖离去,“邱绎,你的家主之位是替瑶瑶留着的,我不指望你为女儿贡献什么,但既然你选了一边,就不要再拖累另一边。”
二人不欢而散。
邱绎事后查清了原委,换防的队伍返回时被雪崩拦路,等他们赶到时,木已成舟。前一支队伍补给不足,饥寒交迫,从而守卫疏忽,几乎是给妖族敞开大门。
事情虽明显是他人算计,但夫妻二人之间的隔阂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安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你懂我,仙盟那边等不得。冀青城突发塌陷,我得去看看,盟主刚在那设立了灵稻田,若是能成,灵稻的产量至少能翻一番。”
邱绎动身要走,安荔拦在他的面前,“明日是公爹的祭辰,这些天族里对你我已经大为不满。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你我无论如何也要领瑶瑶主祭,表明公爹的意思。”
“往后,随你。”她有些心力交瘁。
“安荔,冀青城关乎到数万人的生计,我一刻也耽误不得。”
推搡间,安荔向后倒去,“你就一日都等不及吗?”
“安荔!”邱绎急忙将摔倒在地的安荔抱入怀中,直奔府里的医修。
因安荔昏迷,邱绎最终还是等了几日,可第二日的忌辰邱瑶一家谁也没有出面,由五叔公做主,邱络抱着还在襁褓里的邱琳主祭。
四岁的邱瑶守在母亲身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和父亲阴沉沉的脸。
门外裙摆晃动,罗馥姿态柔美地走了进来,邱瑶乖巧地起身,奶声奶气地向她行礼,“婶母好。”
罗馥揉揉她的脸,“瑶瑶乖,我与你父亲有些话要聊,你去外面玩会好吗?”
邱瑶看向邱绎,邱绎示意她去吧。
小人儿嘟了一下嘴,晃悠悠地出去了。
罗馥先开口,“听说冀青城那边受灾严重,绎兄不知何时启程。”
邱绎眼神淡漠地看向她,“手不要伸得太长了,灵脉的事,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
“当然不,”罗馥柔婉一笑,“是我拿了你的印章通知他们转道又如何?”她看向躺在床上仍陷昏迷的安荔,“你敢告诉她吗?你敢让她知道这印章是怎么来的吗?”
罗馥拿出一枚雕刻成花瓣形状的白玉印章,“这还是你一笔一划雕刻,然后亲手送入我的怀中,月下许诺以后邱家也有我的一半。”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是吗?”
邱绎梗住,“罗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罗馥勾了勾唇角,“别拿对付安荔的一套对我,你自始至终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就算以前不知道,我选择丢掉你,选择嫁给邱络的时候也应该知道了,这个时候装什么恍然大悟!”
“我抱着什么心思进邱家,你我心知肚明。当初不拦着我,接家主之位接得也顺畅的很,现在又惺惺作态些什么!”
“没有邱家的人脉,上官妩知道你是谁吗?没有我的好师妹,这家主之位你坐的稳吗?”
罗馥坐到床边,轻柔整理安荔的鬓发,“我的师妹啊,真是个傻子。她喜欢的一直是那个挡在她面前,事事考虑周全的邱师兄。”
“可惜啊,那个人早就死了。现在活下来的他,自私无能,撑着一点可怜的自尊心,装出一副虚假的高尚。”
邱绎不欲与她多谈,“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馥将印章丢给他,“印章还你,我要丘迩山的地图。”
邱家的祖地——丘迩山,它的位置一直由家主口口相传,旁人无从得知,如今邱家知道的人只有老祖和邱绎两人。
邱绎嘲弄地一笑,“我是没本事,但好歹有自知之明,你又在痴心妄想什么?家主之位是父亲替瑶瑶留着的,邱家的家主也只能是瑶瑶。”
“那是公爹走早了,”罗馥瞥了一眼安荔缓缓抓紧被子的手,“你说他现在要是还活着,苍灵之体和一个普通的木灵根,他会把邱家托付给谁呢?”
“走着看吧。”罗馥转身离去。
邱绎也发现了安荔苏醒,他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你既醒了,我今日便动身了,以后多保重。”
安荔扭过脸去,泪水无声湿透枕巾。
邱绎走了,他抱了抱在门外拔草的邱瑶,让她进去陪安荔。邱瑶瞧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拍了拍手,小跑扑到床边。
安荔拍了拍邱瑶的背,过往像流水一样在她脑中回放,她想,人总是不能免俗。
明明她亲眼见证了师姐与邱绎之间的感情,偏偏欺骗自己说不在乎。可听到邱绎为罗馥雕刻印章,共分邱家,心里就像被人用手掐着一样,全身骸骨都疼。
是啊,他也能爱人如此,只是她没有得到而已。
明明早就知道罗馥嫁入邱家的目的,明明知道师姐是什么样的人物,却还抱着什么几百年师门情谊的可笑遐想,自欺欺人,装聋作瞎。
安荔恍然大悟,邱绎其实也从未向她许诺过什么,是她自作主张要嫁给他,是她自作自受要替他承担责任,是她要了一个孩子。
她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他就算不感激,至少也认可她的付出,是她痴人说梦了,是她给他添麻烦了。
说到底,错的还是她。
安荔摸了摸邱瑶柔软的发丝,只是苦了孩子。
“咳咳。”安荔推开邱瑶,呕出一大口黑血。
小邱瑶吓了一大跳,她愣愣地看着地上像虫子一样蠕动的血液,然后一声不吭地向外跑。
她想要去追邱绎。
可院落很大,人很多,她找不到父亲。
她在大人的腿缝间游走,撞上又后退,一颗一颗泪珠掉落又出现。
邱瑶最终撞到罗馥的怀中,温柔的婶母抱起邱瑶,“哭什么,我替你母亲请了医修,她会没事的。”
邱瑶张了张嘴巴,想说谢谢又难以开口,她不懂大人们之间的话,但她知道母亲不喜欢婶母,婶母好像也没那么喜欢自己。
祖父的祭辰结束了,从那一天后,邱家两房的争端沉寂了下来。
安荔开始闲下来,往常每日巳时来到她房中汇报家事的人,还是巳时,他们却出现在罗馥的门前。
安荔主动示弱,大权从一个女子的手中,向另一位女子的手里偏移。
她开始时常围着邱瑶转,今日学心法,明日学招式,从四岁起,一直到邱瑶七岁入太微,一刻不停。
但她的笑意,越来越难出现。
安荔面临着和邱瑶祖父一样的困境,她没剩多少时间了,毒素入骨,她等不到邱瑶长大了。
师姐一贯的作风,擒贼先擒王,只要她死了,幼子失怙,邱瑶成不了大气。
可笑她如此清楚,却不加以防备,放任自己沦落至此。
体内的毒如此熟悉,正是四人年轻时偶然寻来的毒草,总归是她不如师姐良多。
她输了,她的瑶瑶却不会。
师姐强势惯了,邱琳以后会如一朵稀世娇花一般,长于她的臂弯下,而她的瑶瑶日后要像野草一样,任凭风吹雨打。
安荔抹去眼边的一滴泪,可她会长得比任何花都要好。
夜深人静,安荔接过在老祖怀里睡着的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老祖又一次查探安荔的身体,他叹了口气。
安荔抱着邱瑶向他行了一礼,“您不必费心,再拖也不过几日。我和太微道的萧长老商量好了,她早年间欠我个人情,我把瑶瑶托付给她。若有眼缘,也许能成一段师徒情,若是没有,太微也是个好去处。”
老祖瞧着眼前这个十分坚韧的女子,丈夫无情,手足背叛,身中巨毒,大权旁落,她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这世间她唯一留下的,便是邱瑶。
可有些话,为了邱家,他不得不说。
安荔微微一笑,“我明白您的意思,上一辈的恩怨,到我自然就终止了。”
“等瑶瑶去太微后,我会离开邱家去云游,她会以为我还活着,说不定还会傲着劲,想证明给我看看。”
安荔将一枚丹药递给老祖,“我没什么好留给她的,留太多,反而露出破绽。这是一枚朝落丹,也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
朝落丹,朝生日落,能吊一天命的丹药,但再神奇的丹药,也只有一天。
可叹在场的三个人,两个都是在熬着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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