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暗深不见底,像要吞噬灵魂,正无情地拉扯着赤焰凰的身影。它绚烂的焰羽正在一根根地枯萎、消散,那股源自上古神兽的磅礴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江河,被那面邪恶的法器疯狂地抽离。徐璃音只觉,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彩都在迅速褪去,只剩下那团即将熄灭的、微弱的金色火焰,以及心脏被生生撕裂般的剧痛,无边无际。
绝望。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冰冷的脑海中浮现。她好不容易才寻回的、唯一的亲情羁绊,就要在她眼前,再一次被残忍地夺走。
就在这彻骨的绝望即将把她完全吞噬的瞬间,一道巨大的黑影,毫无征兆地、遮天蔽日般从天而降!
这道黑影来得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以至于它下落时带起的狂风,都压得周围的草木齐齐向地面折腰。它仿佛不是一件兵器,而是一座被连根拔起、从天穹之上倒塌下来的山岳,带着万钧之势,携着无可匹匹的厚重与狂暴,狠狠地砸向了那个正得意狞笑的刀疤脸的头顶!
正是岳沉岳的“五岳镇天盾”!
那股从头顶传来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压碎的致命威胁,让刀疤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面巨盾是从何而来,求生的本能已经驱使他做出了唯一的选择。他不得不中断对赤焰凰的吸收,仓促间将那面“纳法宝鉴”从胸前猛地举过头顶,进行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古寺洪钟被攻城槌撞响的巨响,骤然在这片林间炸开!
沉重的盾牌与诡异的宝鉴,在一瞬间发生了最直接、最野蛮的碰撞。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土黄色光晕与漆黑邪气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向四周扩散开来,将地面上的枯枝败叶尽数掀飞,连附近几棵稍细的树木都被拦腰震断!
刀疤脸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震得虎口迸裂,双臂发麻,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踉踉跄跄地连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逆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而那面“纳法宝鉴”虽然挡下了这致命一击,其上流转的乌光却也明显黯淡了几分,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束缚之力骤然一松,赤焰凰趁机脱困。它发出一声凄厉而悲伤的鸣叫,化作一道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火光,摇摇晃晃地飞回了徐璃音的体内。
在赤焰凰归体的瞬间,徐璃音如遭雷击,浑身剧烈一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伙伴那几近溃散的、风中残烛般的微弱生机。心痛如绞,让她几乎要窒息。她立刻不顾一切,疯狂地催动体内仅存的、本就所剩无几的灵息,拼命施展“魂疗”的法门,将自己仅有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地渡入赤焰凰的本源之中,试图稳住它那即将彻底消散的生机。
然而,岳沉岳这势在必得的雷霆一击,终究还是未能竟全功。就在巨盾即将余势不衰地砸向刀疤脸面门的刹那,一道厚重的土黄色结界及时地从旁侧张开,险之又险地将盾牌的后续力道尽数挡下。正是那矮个师兄的“磐石护壁”。
那土黄色的结界在巨盾的撞击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晃动、扭曲,荡开一圈圈涟漪,但最终还是稳定了下来。刀疤脸只是受了些震荡内伤,并无性命之忧。
“妈的!他们的武夫回来了!”刀疤脸从地上一跃而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眼神怨毒地盯着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两个女孩身前的那个高大身影,厉声问道,“大哥,怎么办?”
“慌什么!”矮个师兄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阴沉,但他依旧保持着镇定,不屑地冷笑道,“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全凭一身蛮力。有我的‘磐石护壁’在,他伤不了我们分毫!你尽快抓住那两个娘们,我们速速离开,不要恋战!”
他的话音未落,岳沉岳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已如一头被激怒的猛虎,咆哮着冲了过来!他落地时发出的沉重闷响,让整个地面都为之颤抖。
“门神冲桩!”
他一声暴喝,声如惊雷。只见他将那面巨大的镇天盾立于身前,双腿微屈,腰身发力,整个人与那面厚重的盾牌仿佛在瞬间合二为一,化作了一辆势不可挡、摧枯拉朽的攻城巨槌,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地撞向了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土黄色结界!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结界再一次剧烈地颤抖、震荡,表面甚至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显示出它承受了何等恐怖的冲击力。然而,它依旧坚不可摧,顽强地将岳沉岳这石破天惊的一撞,给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岳崩锤!”
岳沉岳毫不气馁,反而借着那股强大的反震之力,庞大的身躯竟是灵巧地冲天而起。他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将那面比门板还要巨大的盾牌高高举过头顶,然后调动全身所有的力量,用盾牌边缘最坚硬、最厚重的盾角,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一般,对准方才撞击的同一点,猛然砸下!
这是五岳门的传承绝学,是他最强的单点破防招式,讲究的便是将全身之力汇于一点,以点破面!
“咔嚓……”
这一次,那坚固的结界上,终于发出了一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响。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以盾角砸落处为中心,悄然浮现。
矮个师兄那张一直挂着不屑冷笑的脸,终于变了颜色。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憨厚笨拙的壮汉,竟拥有如此恐怖的、纯粹到极致的爆发力!
就在岳沉岳深吸一口气,准备发动第三次、也是威力更强的攻击,一举击碎这道防御结界之时,一直被压制在后面的刀疤脸,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怨毒而阴狠的光芒。他看准了岳沉岳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空隙,绕过了正面战场,如同毒蛇出洞,手中飞快地捏了一个法诀。
一道只有筷子粗细、却散发着浓烈腐朽与不祥气息的阴毒黑光——“化骨邪光”,悄无声息地、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击中了正全力对敌、后背空门大开的岳沉岳。
“呃啊!”
岳沉岳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只觉得一股诡异能量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瞬间侵入了他的体内,然后如影随形般,开始疯狂地腐蚀着他的血肉、经脉,甚至是骨骼!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张憨厚的脸庞瞬间因剧痛而扭曲,险些就要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但他硬是紧咬牙关,凭着那股山岳般坚韧的惊人意志力,依旧将那面巨大的盾牌,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般,牢牢地挡在了徐璃音和苏清夙的身前,没有后退一步。
“中了我的‘化骨邪光’,居然还能站着?”刀疤脸见状,气急败坏。这“化骨邪光”乃是无相门的歹毒秘术,中者无不血肉消融,化为一滩脓水,痛苦而死。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壮汉的生命力竟如此顽强。他不再犹豫,从腰间抽出一把淬满剧毒、见血封喉的墨绿色短刀,便要上前结果岳沉岳的性命。
“休想!”
被护在身后的苏清夙,此刻已是急得满头大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地催动体内本就不多的法力,一个个“掌心雷”凝聚成的雷电小球,不要钱似的、连珠炮般地砸向刀疤脸。
然而,在“纳法宝鉴”那层无形的、扭曲光线的力场干扰下,这些威力本就不算强大的雷球,大多在中途便被引爆或偏离了方向,只能起到极其有限的骚扰作用,根本无法对刀疤脸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紧接着,徐璃音也强忍着因过度消耗而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虚弱,以及眩晕,隔空将自己最后的一丝丝力量,化作一道微弱的绿色光华,注入岳沉岳的体内,试图为他疗伤。
然而,她现在早已是油尽灯枯,这道“魂疗”之光,比之先前救治赤焰凰时,更是微弱了百倍。而那“化骨邪光”的腐蚀之力,却是霸道无比。她治疗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岳沉岳生命力流逝的速度,那感觉,就像是想用一捧水,去浇灭一场森林大火,充满了无力与绝望。
眼看岳沉岳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高大的身躯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而刀疤脸那柄闪烁着致命短刀却一寸一寸地逼向岳沉岳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