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发地让出一条通道。那位身着藏蓝色唐装、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的老者,在几位同样气度不凡的评委和略显紧张的工作人员陪同下,缓步走到了“山海”的展位前。
他,正是本次南北厨艺交流赛的评委主席,被誉为“食林泰斗”的董其昌董老爷子。在华夏美食界,他的名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一句评语足以让一个厨师身价倍增,也能让一个名店声誉扫地。
董老爷子的目光,首先就被案板上那只刚刚“破壳而出”的“凤凰”所吸引。金红油亮的色泽,完整优美的形态,尤其是那股依旧在持续散发、勾人魂魄的复合型香气,让他那阅尽天下美味的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异。
他并没有立刻去关注站在摊位后的林小风三人,而是微微俯身,凑近了些,仔细地嗅了嗅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
“泥火之香,荷叶之清,肉脂之醇……还有几味去腥增香的香料,融合得恰到好处,非但没有互相冲突,反而层层递进,构成了这‘涅盘’前奏的华章。”董老爷子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专业的穿透力,让周围懂行的人不由得点头。
这时,他才将目光投向站在主位的林小风,眼中带着审视和好奇:“年轻人,这道菜,是你做的?”
林小风不卑不亢,微微躬身行礼:“董老您好,是我做的。改良版叫花鸡,我称它为‘凤凰涅盘’。”
“凤凰涅盘……好名字。”董老爷子点了点头,“取其形,喻其意。这泥壳禁锢,烈火炙烤,如同凤凰浴火,破壳重生之时,便是极致美味绽放之刻。想法很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小风那年轻得过分的脸庞,以及他们这略显寒酸的展位,语气平和地问道:“我看你们的展位在‘民间展示区’,但你这道菜的手法和想法,可不像是普通的‘民间小吃’。你们是正式参赛选手吗?”
此话一出,站在董老爷子身后不远处,那个之前刁难林小风的“味古轩”工作人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默忍不住就想开口控诉,却被林小风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小风依旧平静,回答道:“董老,我们收到了贵大赛的邀请函。不过在报到时,工作人员告知,我们的资质不符合正式比赛的要求,所以被安排在了展示区。”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但这话听在董老爷子和其他评委耳中,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董老爷子的眉头微微蹙起,看了一眼身边大赛组委会的负责人。那位负责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那个面色惨白的工作人员一眼。
“胡闹!”董老爷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厨艺大赛,比的应该是厨艺,是味道!什么时候开始以出身、以资质论英雄了?袁守仁那老小子推荐的店,能差到哪里去?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袁守仁即之前的白饭老先生)
他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小伙子,你这道‘凤凰涅盘’,我能尝尝吗?”董老爷子不再纠结于资格问题,将话题拉回了菜品本身。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当然,董老请。”林小风拿起一把小巧锋利的厨刀,动作优雅而精准地切下了一只鸡腿。鸡肉早已酥烂脱骨,刀锋过后,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一只完整的、颤巍巍、冒着诱人热气和香气的鸡腿便被取下,放入一个洁白的骨瓷盘中,递到董老爷子面前。
光是这取肉的过程,就已经让周围响起了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那鸡肉的酥烂程度,那汁水充盈的感觉,肉眼可见!
董老爷子接过盘子,没有立刻动筷,而是先用筷子轻轻拨动了一下鸡肉。只见鸡肉纤维分明,却酥软异常,用筷子轻轻一夹,便能分离。
他夹起一小块带着金黄色鸡皮的肉,放入口中。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董老爷子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只见董老爷子闭上眼睛,细细咀嚼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品味,又仿佛在沉思。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气氛几乎凝固。
几秒钟后,董老爷子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不再是之前的惊异和审视,而是一种由衷的赞赏,甚至……带着一丝回味与感动。
“好!好一个‘凤凰涅盘’!”董老爷子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火候!极致的火候掌控!”
他看向林小风,目光灼灼:“炭火的烈,泥壳的蕴,荷叶的隔,时间的准……四种‘火候’你掌握得妙到毫巅!鸡肉酥烂至此,却丝毫不柴,汁水被完美锁在内部,入口即化,鲜香满溢!”
“调味更是精妙!你用的不是复杂的香料堆砌,而是用盐和几种基础香料,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鸡肉本身的鲜美!这鸡的选材也好,肉质紧实有弹性,是散养的走地鸡吧?”
林小风点头:“董老慧眼,是我们本地农户散养的三黄鸡。”
“嗯!”董老爷子重重应了一声,又夹起一块肉,这次连带着一点包裹在鸡腹内的香菇和笋丁一起放入口中,再次闭上眼睛品味。
“内外滋味交融,辅料吸饱了肉汁,又反哺其香……浑然一体!尤其是这最后破开泥壳的瞬间,香气爆发,不仅是嗅觉的盛宴,更赋予了这道菜灵魂!这是一种……仪式感!将食客的期待值拉到了顶峰!”
他放下筷子,看着盘中那只剩骨头的鸡腿,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组委会负责人:“这样的手艺,这样的菜品创意,你告诉我没有资格参加正式比赛?”
组委会负责人汗如雨下,连忙躬身道:“董老,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严重的失误!我们立刻为林小风师傅办理正式参赛手续!”
董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林小风,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林小风是吧?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好好比赛,我很期待你在正式赛场上的表现。这‘凤凰涅盘’,有资格成为任何顶级宴席上的主菜!”
说完,他拍了拍林小风的肩膀,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随着董老爷子的离开,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董老爷子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
“听到了吗?火候妙到毫巅!滋味浑然一体!”
“这小伙子要火了!绝对要火了!”
“赶紧的,拍下来!‘山海’,林小风!”
媒体记者们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将林小风的展位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亮成一片。之前那些质疑、嘲笑的目光,全部变成了惊叹、敬佩和好奇。
李默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对着直播镜头语无伦次:“家人们!看到了吗?评委主席!董老爷子!亲口认证!官方打脸!我就问你们爽不爽!爽不爽!”
小刘也兴奋得满脸通红,看着林小风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而与此同时,在主赛场某个豪华的休息室内,通过监控屏幕看到这一幕的“味古轩”少东家张知味,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手中的一个精致茶杯,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碎裂成片。
“林!小!风!”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本想将对方踩在泥里,却反而亲手将对方推到了聚光灯下,并且是踩着“味古轩”不公平的污名,获得了董老爷子极高的赞誉和同情分!
这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低声道:“少爷,稍安勿躁。就算他进了正式比赛又如何?小组赛强手如云,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
张知味猛地一挥手,打断了管家的话,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算计。
“通知下去,按照第二套方案行事。”他冷冷地道,“我要他在小组赛,就灰溜溜地滚回他的小巷子里去!”
他绝不允许,一个街边小店的小厨子,在“味古轩”主导的舞台上,抢走属于他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