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金丹九转，混沌初辟
幽冥血海的崩溃，如同雪崩般不可逆转。
原本覆盖大半山体的粘稠血海，此刻已萎缩至仅剩幽冥真人周身百丈范围，颜色黯淡，如同濒死巨兽流淌出的污血，再无之前的滔天凶威。血海中那些沉浮的怨魂，失去了核心阴脉的支撑与束缚，发出最后的、解脱般的无声尖啸，纷纷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血腥与腐臭，也被苏倾城身上散发出的纯净玄阴之气以及林凡那浩瀚的混沌星力不断中和、净化。
幽冥真人站立在残存的血海中心，原本与血海融合、伟岸如魔神的身影，此刻变得虚幻而扭曲。他气息暴跌，如同漏气的皮囊，原本半步元婴的威压此刻衰弱得甚至不及一些强大的金丹后期修士。他那双完全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林凡与苏倾城，里面交织着蚀骨的怨毒、功败垂成的疯狂，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惧与绝望。
千年苦功，毁于一旦！道基动摇，根基被毁！这种打击，远比肉身的伤害更为致命！
“小畜生！你们两个小畜生！！”幽冥真人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你们竟敢……竟敢毁我血海根基！断我道途！本尊……本尊纵然是死，也要拉你们一起形神俱灭，永堕无间！！”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理智被疯狂的决绝所取代。他双手猛地抬起，残存的幽冥死气与自身本命精元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在他身前凝聚成一个极其古老、复杂、散发着不祥与亵渎气息的暗红色法印！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天真！”幽冥真人癫狂大笑，笑声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本尊纵横千年，岂会没有与敌偕亡的后手？！今日，便让你们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绝望！”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大口并非鲜红、而是漆黑如墨、蕴含着其生命本源与无数怨念的精血，融入那暗红色法印之中！
“幽冥祭坛，万魂为引，血海为祭，沟通无上圣祖，降临尔之威能，涤荡此界污秽！”
嗡——！
随着他凄厉的咒文吟唱，那吸收了本命精血的暗红法印骤然光芒大放，冲天而起！残存的血海之力、幽冥山中无数陨落魔修残留的魂力、乃至大地深处逸散的零散死气，都被这法印强行抽取、吞噬！
轰隆隆！
一座模糊不清、却庞大无比的邪恶祭坛虚影，在幽冥真人身后缓缓凝聚、浮现！这祭坛仿佛由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铸就，其上刻满了不属于此界的、看一眼就让人神魂刺痛的诡异符文！祭坛中央，一片深邃的黑暗漩涡缓缓形成，漩涡之中，仿佛有一双漠视众生、充满了无尽贪婪、毁灭与混乱欲望的冰冷眼睛，正跨越了无尽时空，缓缓睁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此界极限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降临！空间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扭曲黯淡，法则都开始变得紊乱！这股威压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与灵魂深处，带着绝对的、高等生命对低等生命的碾压！
“不好！他在燃烧一切，沟通域外天魔！召唤天魔投影！”苏倾城花容失色，即便她刚刚突破金丹，玄阴之体彻底觉醒，在这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无上威压面前，依旧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战栗，体内的玄阴金丹都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崩碎！
林凡也是心头狂震，灵魂深处传来了前所未有的警兆！这并非此界应有的力量！充满了混乱、堕落与纯粹的毁灭意志！一旦让这祭坛彻底成型，让那双魔眼完全睁开，哪怕只是域外天魔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投影，其蕴含的法则层面上的污染与破坏力，也足以将在场所有人，连同整个幽冥山区域，彻底从世间抹去，化为一片死寂的魔土！
绝不能让他成功！必须在他完成仪式前打断他！
林凡眼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常规的攻击，恐怕难以瞬间突破祭坛自发形成的防御力场，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幽冥真人此刻是抱着必死之心施法，速度极快！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祭坛彻底成型、天魔投影降临前，爆发出超越极限、足以瞬间碾压、摧毁一切的力量！一股能够干扰、甚至撕裂这种跨界召唤的绝对力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丹田内那枚因为刚才强行炼化阴脉、引动混沌逆转而旋转到极致、光芒璀璨到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的九窍金丹上。
一个疯狂、大胆、甚至堪称自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划过他的脑海——
碎丹！
不是走火入魔、道基尽毁的碎丹，而是破而后立，向死而生！以无上混沌之道，主动碎裂那已达圆满的九窍金丹之壳，释放其中被束缚的、更加本源的力量，打破现有的形态束缚，重铸前所未有的无上道基！
这念头一出，仿佛触动了冥冥中某种禁忌，又像是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混元宗传承记忆中，那些关于金丹极致、关于混沌初开的古老箴言、模糊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涌入他的意识：
“金丹九转，混沌始现；破而后立，造化乃生……”
“窍穴非牢笼，金丹非终点。碎尔樊笼，见真混沌……”
“道基之始，源于一无……”
这些原本晦涩难懂、甚至被历代混元宗先贤视为不可能实现的推演，在此刻生死危机的逼迫下，在林凡亲身承载九窍金丹、感悟混沌之道的实践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可行！
“倾城，为我护法！我要……冲关！”林凡对身旁的苏倾城疾声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疯狂！
苏倾城虽然不明白林凡具体要做什么，但看到他眼中那燃烧般的决意，感受到他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而不稳定，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眼神坚定无比：“你放心！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让任何东西打扰到你！”
话音未落，她全力催动刚刚凝聚的玄阴金丹！嗡！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浩瀚的玄阴之气爆发开来，在她与林凡周围形成了一道凝实无比、宛如万年玄冰铸就的透明屏障——太阴领域！领域之内，月华流淌，冰晶闪烁，将外界那越来越强的天魔威压与紊乱的能量波动，强行隔绝了大半！
林凡当即不再犹豫，于虚空之中盘膝坐下，双手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直接置于丹田之处。他彻底闭上了双眼，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力量，尽数收归体内，沉入了那枚仿佛随时会爆炸的九窍金丹之中。
外界的一切，幽冥真人的疯狂，天魔祭坛的凝聚，苏倾城的坚守……仿佛都离他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枚旋转的金丹，以及内心深处那一道开天辟地般的决断！
“九窍金丹，承载我道至今……今日，便以你之破碎，铸我无上道基！”
“给我……碎！”
心中，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他引导着体内所有能够调动的混沌星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不是向外攻击，而是向内……向着那枚光华万丈、坚不可摧的九窍金丹，发起了最决绝、最彻底的冲击！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又仿佛响彻于诸天万界的碎裂之声，在林凡的丹田世界轰然炸开！
那枚凝聚了他毕生修为、历经无数机缘才成就的九窍金丹，在这一刻，从最核心的混沌原点开始，布满了蛛网般、迅速蔓延的裂痕！难以想象的、超越肉身承受极限的剧痛，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刀，瞬间席卷了他每一寸神经、每一个细胞！这种痛苦，不仅仅是肉身的崩解，更是道基的撕裂，是生命形态强行改变的反噬！
“噗——！”
林凡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蕴含着浓郁生命精华与星辰力量的血液！他的七窍之中，同样有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身体表面，肌肤开裂，如同干旱的土地，露出下面莹莹的宝光，但又迅速被渗出的金血覆盖！他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外泄、暴跌！眨眼之间，就从之前的磅礴浩瀚，变得如同风中残烛，微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凡！”苏倾城虽然全力维持着太阴领域，但心神时刻系在林凡身上。感受到林凡生命气息如同雪崩般衰落，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可能干扰到林凡的声音，只是更加拼命地将自身的玄阴之力，如同不要钱般源源不断地渡入林凡体内，勉强护住他心脉那一线几近于无的生机。
“哈哈！哈哈哈哈！”幽冥真人看到林凡突然气息奄奄，浑身浴血，状若疯狂地大笑起来，“走火入魔！自毁金丹！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圣祖降临，就在此刻！你们……都要死！！”
他更加疯狂地催动秘法，身后的天魔祭坛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那双漠然的魔眼，已经睁开了大半，冰冷的、毁灭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虚空，锁定了此方天地！
然而，就在林凡金丹彻底碎裂、气息跌落谷底、仿佛下一刻就要道消身殒、魂飞魄散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破碎的金丹，并未如同寻常修士碎丹般能量溃散、道基崩毁。所有的金丹碎片，都在一股无形而玄奥的混沌之力包裹下，并未四散，反而诡异地悬浮于丹田的中央，开始以一种蕴含天地至理的、玄奥无比的轨迹，极速旋转起来！
每一块碎片，无论大小，都仿佛化作了一颗微缩的、拥有自身独特属性的星辰！有的碎片散发出撕裂一切的锐金道韵（角宿），有的燃烧着焚尽万物的纯阳真火（亢宿），有的承载着厚德载物的大地精气（氐宿），有的流转着包容转化的生命气息（房宿），有的如同动力核心澎湃不休（心宿），有的轨迹灵动难以捉摸（尾宿），有的则极力敛藏收缩（箕宿）……七宿之力，在金丹破碎后，反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活跃，泾渭分明，却又在中央那一点最初混沌本源的吸引与统御下，开始尝试着碰撞、交融！
而原本九窍金丹最核心的位置，那一点承载了林凡自身意志与混沌本源的“原点”，在失去了金丹外壳的束缚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骤然爆发！它吞噬着林凡破碎金丹释放出的所有能量，吞噬着苏倾城渡来的精纯太阴之力，甚至开始以一种霸道无比的姿态，强行抽取着外界那幽冥祭坛汇聚而来的邪恶天魔能量，以及整个幽冥山范围内残存的天地灵气！
这个原点，化为了一个无限小、却又仿佛蕴含了无限可能的……混沌奇点！
轰隆隆隆——！
林凡的丹田之内，仿佛迎来了开天辟地般的巨变！那混沌奇点如同宇宙的原初爆炸中心，清浊二气开始剧烈分离！轻灵上扬者，化为朦胧的、闪烁着星辉的“天”；浑浊下沉者，凝为厚重沉凝、承载万物的“地”！地、水、火、风，四大基础元素的本源之力开始从混沌中涌现、碰撞、交织、演化！
而那七颗由金丹碎片所化的、代表着苍龙七宿的星辰虚影，则如同受到了无形之手的牵引，开始围绕着中央的混沌奇点，开始了有序的、遵循着某种至高法则的运行！它们构成了一个微型的、却无比真实、蕴含着无上星辰大道的……混沌星图！
碎丹，并非毁灭！而是打破了固有的、有形的“金丹”形态束缚，让力量回归了最原始、最本源的混沌状态！是为更高层次的、无形的“道”的诞生，开辟了空间，奠定了基石！
外界，幽冥真人身后的天魔祭坛虚影越来越凝实，那双漠然的魔眼几乎要完全睁开，毁灭的波动已经开始影响现实，祭坛周围的空间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碎裂！
但就在这时，幽冥真人脸上疯狂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茫然！
他惊恐地发现，祭坛汇聚而来的、本该献祭给域外圣祖的庞大能量——包括他燃烧自身产生的力量、血海残存的力量、乃至那跨界而来的丝丝天魔之力——竟不受控制地、如同百川归海般，流向下方那个本该“死去”、气息全无的林凡！仿佛在林凡的体内，出现了一个无形的、贪婪的黑洞，在疯狂地吞噬着一切能量，无论正邪，无论属性！
“怎么回事？！这……这不可能！！”幽冥真人骇然失色，试图强行控制能量流向，却发现自己如同螳臂当车，根本无力阻止！那吞噬之力，带着一种凌驾于他理解之上的法则层面的优先性！
就在这时——
林凡那紧闭的、如同死寂般的双眼，猛然睁开！
眸中，不再是星辰幻灭，而是一片正在剧烈演化的混沌！左眼仿佛有清气上升化为苍穹，右眼仿佛有浊气下沉凝为大地！开天辟地的景象在他眼中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片深邃无尽、仿佛蕴藏着宇宙所有奥秘的混沌之色！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凌驾于金丹之上、玄之又玄、磅礴无尽的浩瀚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混沌神魔骤然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天地！
这股气息，并不显得霸道张扬，反而带着一种制定规则、演化万物、包容一切的无上威严！它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却又无可阻挡！它所过之处，幽冥真人那耗费生命凝聚的邪恶祭坛投影，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瓦解！祭坛上那双即将完全睁开的、漠视众生的魔眼，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其厌恶又忌惮的存在，发出一声跨越维度的、充满不甘与暴怒的无形咆哮，随即如同泡影般，瞬间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自域外的恐怖威压，戛然而止！
“不——！！！”幽冥真人发出了此生最为绝望、最为凄厉的惨叫！他最后的底牌，他同归于尽的希望，竟被对方身上这股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理解的、仿佛代表着天地本源的气息，如此轻易地、如此彻底地碾碎、抹除！
他所有的力量都在刚才的仪式中燃烧殆尽，此刻道基彻底崩毁，神魂也因为反噬而布满裂痕。他看着缓缓站起身的林凡，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茫然与……一丝解脱。
林凡缓缓站起身，此刻的他，身体表面的裂痕已然消失不见，肌肤变得莹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仿佛与天地同源的混沌光泽。他的气息深不可测，仿佛与周围的虚空融为了一体，却又自然而然地成为这片天地的中心。他看了一眼彻底崩溃、神魂之火即将熄灭的幽冥真人，眼中无悲无喜，如同看待一块即将风化的石头。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抬起手，对着幽冥真人，轻轻一指点出。
一道灰蒙蒙的、看似毫不起眼、仿佛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气流，跨越了彼此之间短短的空间，落在了幽冥真人的眉心。
幽冥真人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他的身体，从他存在的本质开始，如同被最高明的橡皮擦从画卷上抹去，从头到脚，连同其残存的神魂印记，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于天地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归于虚无。
为祸修真界千年，玄阴宗宗主，半步元婴境的魔道巨擘——幽冥真人，就此彻底陨落！
林凡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转动，落在因为脱力而软软倒下的苏倾城身上，那混沌色的眼眸中，瞬间冰雪消融，化为无尽的柔情与疼惜。他一步踏出，空间在他脚下仿佛失去了意义，瞬间便出现在苏倾城身边，将她轻轻抱起。
“倾城，没事了。我们赢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此刻，他的丹田之内，混沌初开，星图初定，清浊分明，一条前所未有的、直指无上大道的通天之路，已在他脚下铺开。
这不再是金丹，而是超越金丹，凌驾于寻常元婴道果之上的……混沌道基！
（第九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