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云轩的晨露沾在窗纱上,像一层朦胧的雾。云答应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空,只余一缕淡淡的龙涎香,与她鬓边茉莉的清气缠绕在一起。她抚着微烫的脸颊,指尖划过昨夜被陛下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小主,陛下临走时吩咐,让御膳房每日给您加一份燕窝。”侍女捧着食盒进来,脸上难掩喜色,“还说……让您好好照看小公主。”
云答应的心像被温水浸过,泛起细微的涟漪。这算不上恩宠,却已是久违的体面。她打开食盒,看着那碗晶莹的燕窝,忽然想起影的话——玉答应的胎象越来越不稳,李太医的药方里,藏红花的剂量又加了些。
“去把这燕窝给小公主留一半。”她轻声道,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玉答应倒得越快,她的机会就越多。
而此时的西苑,玉答应正对着药碗干呕。褐色的药汁泛着苦涩的气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李太医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答应娘娘,这药必须喝,否则胎气难稳。”
“稳?我看你是想毒死我的孩子!”玉答应猛地将药碗扫到地上,瓷片溅起,擦过李太医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痕,“为什么阿菀生龙凤胎时顺顺利利,我怀个孩子就这么难?是不是你跟她串通好了,要害我?”
李太医慌忙跪下:“娘娘息怒!老臣绝不敢!只是您体质本就亏空,又用过催情香,胎象不稳是自然的,老臣这药……”
“闭嘴!”玉答应捂着小腹,眼泪汹涌而出,“我不管!若是孩子没了,我定要你陪葬!”
她不知道,这番话恰好被窗外的秦风听了去。秦风皱了皱眉,转身便往长信宫走——贵妃娘娘早说过,玉答应若是起了疑心,不必遮掩,让她闹得越大越好。
长信宫的暖阁里,阿菀正让张院判诊脉。张院判的指尖搭在她腕上,片刻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脉息滑利,气血充盈,是喜脉无疑!而且这脉象……”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比寻常喜脉更显充沛,像是……不止一位小主子。”
阿菀的心猛地一跳,抚着小腹的手微微收紧:“张院判的意思是……”
“还需再诊几日才能确定。”张院判谨慎道,“但依老臣看,多胎的可能极大。娘娘切记,前三个月最是要紧,万不可劳累动气。”
阿菀点了点头,送走张院判后,脸上终于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她就知道,张院判的调理方子不会错。若是真能如她所愿,这一胎或许能再添几个孩子,让长信宫更热闹些。
“娘娘,秦风回来了。”青禾轻声道。
阿菀收敛笑意,听着秦风复述玉答应的疯话,嘴角勾起一抹冷峭:“她倒是不傻,总算想起怀疑了。”
“要不要让李太医暂时停手?”秦风问。
“不必。”阿菀摇头,“按原计划来。她越闹,陛下就越厌弃她。”她顿了顿,“对了,云大应那边怎么样了?”
“陛下今早让人送了燕窝,还问了小公主的近况,看样子……是上心了些。”
“意料之中。”阿菀端起茶盏,“失宠太久的人,偶尔给点甜头,就容易抓着不放。让影继续盯着,看看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云答应的下一步,是去给太后请安。她抱着小公主,穿着那身半旧的藕荷色宫装,在一众珠光宝气的妃嫔中,反而显得格外素净。太后见了她,想起云家当年的情分,难免多问了几句。
“孩子都一岁了,陛下也该多来看看。”太后握着她的手,语气温和,“你性子太静,在宫里该活络些。”
这话恰好被赶来请安的玉答应听见,她扶着腰,阴阳怪气地笑道:“云妹妹能得太后怜惜,真是好福气。不像我,怀着龙胎,却连陛下的面都难得见呢。”
云答应没接话,只是淡淡行了一礼,抱着孩子退到一旁。她知道,跟玉答应争执只会落了下乘。太后的话才是关键——“活络些”,意味着她可以做得更明显些。
从太后宫里出来,云答应让侍女去御膳房取些陛下爱吃的杏仁酥,特意绕路经过养心殿。果然,远远就看见陛下正站在廊下看奏折。
“陛下。”她抱着孩子,款款上前,声音轻柔,“臣妾做了些杏仁酥,想着陛下处理政务辛苦……”
陛下抬头,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小公主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伸出小手想去抓他的衣襟,模样憨态可掬。他的心忽然软了,接过杏仁酥,随口道:“孩子长得真快。”
“是啊,再过几日就满周岁了。”云答应适时露出一抹怅然,“只是……臣妾笨手笨脚的,还没给孩子准备好周岁礼。”
陛下顿了顿:“想要什么,让秦风去办。”
“臣妾不敢奢求。”云答应低下头,声音带着委屈,“只是……臣妾记得陛下当年说过,若是有了女儿,要亲手给她雕个长命锁。”
这话戳中了陛下心底的柔软。他确实说过这话,只是后来云家败落,他便渐渐忘了。看着眼前素净的女子和酷似她的孩子,他忽然有些愧疚:“朕知道了,晚些让秦风送过去。”
云答应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很快掩饰过去,屈膝行礼:“谢陛下。”
这一幕,恰好被躲在暗处的玉答应看见。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云答应这个贱人,竟然用孩子博同情!等着吧,等她生下儿子,定要让她们娘俩好看!
各怀心事的三人,在这深宫的日头下,像三颗沿着不同轨迹运行的星,看似遥远,却早已被无形的引力牵引,注定要在某个时刻,撞出激烈的火花。而阿菀腹中的新生命,正在悄然生长,即将为这盘复杂的棋局,添上最关键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