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骨鳞关】
血色残月高悬于冥河之上,将蜿蜒的骨鳞关映照得如同巨兽脊骨。
彼岸花海在阴风中翻涌如血浪,一袭绛红长袍的身影骤然撕裂虚空,衣袂上以金线绣着的曼珠沙华在冥火中灼灼绽放。
“小月亮登基,此等盛事,本帝必要亲临凡界,为她献上黄泉最盛的贺礼。”
风烬赤瞳中流转着幽焰,墨色长发在冥界萧瑟冰冷的阴风中狂舞。
他指尖凝出一朵妖异的血色彼岸花,花瓣散作万千流光没入虚空:
“传十殿长老,即刻至黄泉殿议事。”
不过瞬息,十道笼罩在幽冥雾气中的身影已跪伏在殿内。
风烬高坐于由万千怨灵凝聚而成的帝座之上,修长手指轻叩扶手,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本帝为小月亮备的嫁妆,可都安置妥当了?”
首殿长老躬身应道:“陛下,九幽玄玉、永寂星河砂、还有那株以忘川水浇灌的并蒂冥莲,皆已封入……”
“不够。”
风烬打断道,赤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满。
“把轮回镜也添上。再开冥府宝库,将那颗镇守黄泉万载的幽冥之心取来。”
侍立一旁的折幽判官墨陵闻言,向来冷峻的面容险些崩裂。
他望着自家陛下那难得一见的急切模样,心中已是万马奔腾。
这哪是去贺喜,分明是恨不得把整个冥府都打包送去当嫁妆!
“不会吧?陛下这架势,莫不是真要上赶着把自己嫁过去?”
墨陵强忍着扶额的冲动,在心中无声呐喊。
“您可是执掌生死轮回的幽冥之主啊!”
风烬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
“怎么?你觉得本帝配不上她?”
“属下不敢!”
墨陵连忙垂首,却听见自家陛下愉悦的低笑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
“传令下去,开启幽冥古道。”
风烬起身,绛红衣袍在冥火中猎猎作响。
“本帝要让六界皆知——九幽冥府,将是小月亮最坚实的后盾。”
殿外,百万阴兵齐跪,魂火如星河铺展。
十殿长老相视苦笑,这位任性的陛下,怕是真要带着整个冥界的家底,去赴一场惊天动地的婚约了。
【魔界·永夜渊】
魔尊紫夜宸立于万丈深渊之巅,玄色魔袍在永恒夜色中翻涌,衣摆处暗绣的紫色曼陀罗仿佛在真实绽放。
他指尖轻抚过面前堆积如山的粉色礼盒,冷峻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与身份极不相称的温柔。
“小月亮定会喜欢这般娇嫩的粉色。”
他低声自语,魔瞳中流转着罕见的期许。
“那么可爱的小仙女,配上粉色的聘礼,再合适不过了。”
偌大的魔殿中,他来回踱步的身影显得格外焦灼。
玄铁战靴踏在幽冥晶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晃得端坐于星轨仪前的大祭司夕昼揉着额角,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大祭司,帮我占一占,小月亮到底喜欢什么颜色呗!”
“滚——”
夕昼头也不抬,纤长手指间萦绕着银色星辉。
“别想让本座为你占卜这等无用之事。”
紫夜宸倏然停步,魔袍扬起一道凌厉的弧度。
他俯身凑近星轨仪,俊美的脸上写满恳切:
“这怎会是无用之事?这关乎本尊终生的幸福啊!”
见夕昼不为所动,他竟做出一个与魔尊身份极不相符的恳求姿势,声音也放软了几分:
“拜托了,大祭司,就帮我占卜一卦,看看这些聘礼能否讨得小月亮欢心?”
“嗤——”
回应他的是夕昼掌心骤然腾起的银色魔焰。
那火焰冰冷刺骨,却将整座魔殿映照得如同白昼,连那些粉色礼盒上都镀上了一层凄冷的银辉。
“你的幸福?”
夕昼终于抬眸,桃花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紫夜宸急切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不如先担心明日女帝登基大典上,你这满车粉色的聘礼,会不会被南域王当场扔进冥河吧!”
紫夜宸闻言却不恼反笑,魔瞳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若真如此,本尊便踏平冥河,将每一份聘礼都亲手捞回,再送到小月亮面前。”
他转身望向殿外永夜,指尖凝聚出一朵缭绕烟雾的紫色魔莲,轻声呢喃:
“毕竟这六界之中,唯有她配得上本尊的三千相思。”
魔尊·紫夜宸
【妖界·沉月渊】
月色如水银般倾泻在幽邃的渊底,映照着妖神殿缭绕的紫雾。
妖神雪千澈静立在万年寒玉雕琢的殿阶之上,一袭深紫长袍无风自动。
“小月亮的继位大典?”
他抬眸望向悬浮在殿顶的月轮石,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来人,开库备礼。”
侍立两侧的妖将齐齐躬身,玄铁战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他一声令下,尘封万年的妖神殿宝库缓缓开启,沉重的石门摩擦着地面,发出沉闷的轰鸣,门缝中逸散出五彩斑斓的宝光,将整座殿堂映照得如同白昼。
妖族先知玄羽展开流光溢彩的礼单卷轴,恭敬询问道:
“妖神大人,该以何等规格备礼?”
雪千澈纤长的手指轻抚过袖口绽放的妖莲纹样,紫眸中掠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他缓缓抬首,一字一句清晰落下,声音在渊底回荡:
“最高规格。”
玄羽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卷轴上洇开一小片云纹。
最高规格——那是足以倾尽妖界三成珍藏的厚礼,唯有在界主更迭或缔结永恒盟约时才会启用。
雪千澈转身望向凡界的方向,紫袍上层层叠叠的紫藤花,在衣上徐徐绽放。
他抬手轻点虚空,一枚萦绕着月华的妖神令悬浮而起:
“传令下去,开启万妖阵,打通两界通道。”
他一步步踏上悬浮的玉阶,周身开始流转起璀璨的星辉,紫袍渐渐化作万千流光:
“本君——将亲临凡界。”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座沉月渊的月光都向他汇聚而来,在他身后凝成九道皎洁的光轮。
万妖齐鸣之声自深渊各处响起,古老的妖族战歌在夜色中回荡,恭送他们的神明奔赴那一场六界盛典。
【天界·云虚渡】
缭绕的仙云在白玉廊柱间缓缓流淌,司命星君莲镜手持星盘,恭立在缀满星辰的穹顶下。
他望着端坐于九重莲台之上的身影,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陛下,凡界女帝明日登基,我天族……可需遣使相贺?”
未等莲台中央那道身影回应,一道灼热的龙息已席卷而来。
伴随着金玉交击的铮鸣,龙帝岁烛银白广袖在云气间翻腾涌动。
“区区凡界帝君继位,有何可去的?”
岁烛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钻石般的眸中燃着灼人的光。
“当我们阿尘是什么人都能攀附的?”
莲镜执星盘的手微微一顿,垂眸继续禀报:
“此事关系两界礼制,还请天帝陛下亲自定夺。”
云台之上,谢云止缓缓抬起眼眸。
他银白色的长发如月华流泻,额间金莲天道印流转着清辉,谪仙般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唯有指尖在扶手上轻叩的节奏,显露出些许不寻常。
“开启天宫宝库。”
他声音清冷,却让整座云虚渡为之一静。
“将太初镜取出,作为贺礼。”
“谢云止!”
岁烛霍然起身,龙威震得四周仙云翻涌。
“你疯了?那是天界镇守气运的太初镜!莫非……那凡界女帝与你有什么私情?”
他此前因闭关疗伤,尚不知晓凡界风云变幻,更不知那位即将登基的女帝究竟是何人。
在岁烛灼灼的注视下,谢云止轻轻颔首:“嗯。”
这一声应答如同惊雷炸响。
岁烛眼中瞬间燃起滔天怒焰,一拳挥出时带起龙吟震九霄:
“你敢对不住孤的小徒儿?!”
凌厉的冰霜撕裂云雾,朝着谢云止席卷而来。
龙帝银白衣袖翻飞间,声音里满是痛心与愤怒:
“看今日孤不打死你个负心汉!”
“……”
莲镜看着瞬间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立刻退后几步。
谢云止淡淡瞥了身旁怒气未消的岁烛一眼,如玉指尖轻抚过方才被龙息震裂的袖口,声音清冷如碎玉投泉:
“那凡界女帝,是昙儿。”
岁烛正要挥出的第二拳猛地僵在半空,银色竖瞳中的怒火瞬间凝固,转而化作难以置信的震惊。
银白雪袍上的龙纹仿佛也感知到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停止了翻涌。
“什么?凡界女帝是孤的小徒儿?!”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沸腾的龙息骤然收敛,方才还剑拔弩张的身影竟在顷刻间化作万千白雪,只留下一句急促的话语在云台间回荡:
“孤去备礼——”
那声音里的焦灼与急切,比先前质问负心汉时更胜十分。
漫天飞雪如流星般划过九重天,所过之处,仙云翻卷,星轨移位,连司命殿前的命轮都为之轻颤。
莲镜望着那转瞬消失在天际的银芒,默默拾起被龙帝匆忙间碰倒的星盏。
只见谢云止垂眸整理着衣襟,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恍若雪后初晴时掠过梅梢的微风。
天帝·谢云止
【灵界·鲛纱坞】
万千流萤在琉璃般通透的水幕间穿梭,将灵帝月满衣绝世的容颜映照得如梦似幻。
他立于缀满星辰贝的玉阶之上,粉紫色长发在灵流中轻舞,如同浸染了霞光的云霭。
“阮阮的继位大典!”
他执起一片流转着月华的传讯鳞,紫眸中漾开欣喜的涟漪。
“这般重要的时刻,定要告知潮笙。他若错过,怕是要懊悔千年。”
指间轻点,灵光没入鳞片。
不过瞬息,水幕那端便传来如海潮轻涌般的悦耳嗓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鲛人特有的空灵韵律:
“哥?何事相召?”
月沉璧的身影在荡漾的水纹中渐渐清晰,银蓝色长发如月华凝成的瀑布垂落肩头,发间点缀的珍珠泛着温润光泽。
那双蔚蓝的眼眸比最深的海渊还要澄澈,此刻正带着询问之意望向兄长。
“阮阮明日便要登基为帝了。”
月满衣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声音里满是宠溺:
“你可要随我同去观礼?”
闻言,月沉璧蓝眸中顿时漾开层层叠叠的温柔涟漪,仿佛春日的海面漾开粼粼波光。
他轻抚手腕上佩戴的贝壳手链,唇角不自觉扬起:
“要。”
简单一个字,却蕴含着海潮般汹涌的期待。
月满衣眸中浮起笑意:
“那便说定了,明日君临城见。”
“嗯,不见不散。”
月沉璧轻轻颔首。
这位统御四海的海皇陛下,此刻露出的笑容温柔得能让万千珊瑚同时绽放。
水幕渐散,两颗为同一人悸动的心,却已乘着灵界的风,飞向了那座即将迎来新主的凡间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