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尊他竟然藏私!”
徐清来僵在原地,望着自家师尊那炉火纯青的演技,只觉得世界观都在崩塌。
“他也没教过我这茶艺啊。”
这软刀子递得,分明是要扎得南域王呕血三升。
偏生这手段高明至极,让人连发作的由头都寻不着。
否则,只要阮扶风敢动手,他们毫不怀疑,下一瞬国师大人就会柔弱不能自理地跌进阮轻舞怀中,泪盈于睫地开始新一轮茶言茶语。
“小月亮。”
凌鹤卿此刻已翩然移至阮轻舞身侧,极其自然地占据了最贴近她的位置。
他微微垂首,嗓音里浸满了疲惫与委屈,长睫在眼下投落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你都不知道,我每日要处理的公务,堆积起来比云巅山还高……却还总被人误解与陛下有什么私情。”
“我——岂是那种以色侍人之徒?”
他轻轻扯住阮轻舞的袖角,力道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依赖,声音又软了几分:
“我真是太委屈了……这些话,只能来找你说。因为,这世上只有你懂我。”
阮轻舞闻言眸中怜惜更甚,柔声安抚道:
“小竹子真是辛苦了。”
得到回应,凌鹤卿立刻抬眸望她,眼底漾开满足的微光,仿佛只要她一句关怀,所有辛苦便都值得。
他轻轻摇头,语气虔诚而专注:
“只要小月亮在我身边,再多的辛苦,也都成了甘之如饴的蜜糖。”
这一记直球,打得周遭众人措手不及。
年轻文官们纷纷扶额扭头,简直没眼看。
这不可能是他们家国师大人!
他们那桀骜不驯的老大,哪里去了?
“小月亮,你看他们就知道打打杀杀,争风吃醋。而我,心里只惦念着小月亮是否会劳累,是否会受委屈。”
凌鹤卿轻轻叹息,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不赞同,仿佛众人皆醉他独醒。
他微微侧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黑脸的南域王与人皇,随即又迅速收回,专注地凝望着阮轻舞,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
“我只盼着你能日日舒心,展露笑颜。”
他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将自己与其他所有人区分开来的珍重。
这句拉踩堪称精准狠辣,效果立竿见影。
“我们小竹子真贴心呀!”
阮轻舞看着凌鹤卿那不争不抢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省心呢。
“凌鹤卿,你家住八卦图上吗,这么阴阳怪气。”
南域王阮扶风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胸腔剧烈起伏,周身的不死灵蝶因主人激荡的情绪而狂乱飞舞。
“看本王不顺眼,你可以把自己弄瞎。”
他攥紧了流光玉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心中何止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简直是万兽奔腾,恨不得立刻将这满口茶言茶语的凌鹤卿毒哑了!
“凌鹤卿,你是什么品种的茶?怎么这么能泡?”
“朕把你扔进御花园湖里,全城的人都能喝上茶了。”
人皇裴清衍亦是额头青筋直跳,周身剑气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将脚边的汉白玉地砖切割出无数细密裂痕。
他死死盯着凌鹤卿那只拽着阮轻舞衣袖的手,眼神冷得几乎能冻裂虚空。
面对这般夹枪带棒的讥讽,凌鹤卿非但不恼,反而微微垂首,长睫在眼下投落一片委屈的阴影,嗓音轻软得如同春日落絮: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显得我斤斤计较,越发不如别的哥哥了。”
徐清来与一众年轻官员早已默默后退数步,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不忍再看,也不敢再听。
这场面太过凶残,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求千万别被这弥漫的茶香与杀气殃及。
“小月亮,我好怕……”
凌鹤卿将众人那精彩纷呈、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脸色尽收眼底,面上却愈发显得温顺无害,宛如受惊的幼鹿。
他甚至又将身子朝阮轻舞的方向贴近了几分,雪白广袖与她轻盈的纱裙交叠。
“哥哥们,都凶极了。”
清浅的呼吸几乎与她交融,仿佛她是这纷扰浊世中唯一能庇护他的净土。
唯有紧紧依偎在她身侧,方能隔绝外界一切喧嚣与汹涌的恶意。
“呵——”
阮轻舞感受到他的不安,唇边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纵容的宠溺。
“小竹子,不怕。我们回家。”
她微微侧首,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语,带着戏谑的笑意:
“我家的小绿茶……咳,小竹子,着实有趣得紧。”
“……”
凌鹤卿湿漉漉的眸子幽幽瞥了她一眼,非但没有被拆穿的窘迫,眼底反而闪过一丝极淡的得逞般的笑意,顺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小月亮知道他是装的。
但她却没有生气。
他在闹,她在笑。
如果,这不是爱,还有什么是爱?
“哥哥,你们慢慢切磋。”
阮轻舞直接带着受惊的国师大人转身离去,步履从容。
裴衿墨与裴临渊见状,更是毫不迟疑地快步跟上,俨然一副乖巧夫侍的模样。
“切磋?我还有心思切磋,再切磋,心上人都没了。”
南域王阮扶风心头的怒火,被她直接一句浇透了。
眼见这场闹剧暂告段落,一直沉默的人皇裴清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醋意与怒火,向前一步,玄色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
“既然各大世家皆已齐聚君临城。那么,储君继位大典,便定于明日举行!届时,请百族共证,天地同鉴!”
他声音沉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御花园每个角落。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继位?继哪个位?”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疑惑与难以置信,纷纷将目光投向高台之上的人皇。
裴清衍迎着所有惊疑不定的视线,薄唇微启,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自是——女帝之位!”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玄雷,轰然炸响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全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前所未有的消息震得魂飞天外。
短暂的极致寂静后,是几乎要掀翻穹顶的哗然!
“我的天……陛下他这分明是……分明是急着把自己送进女帝的后宫啊!”
人群角落,宋栖迟猛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扯着身旁叶泠舟的袖子,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看透一切的惊叹。
一旁的徐清来闻言,眼皮猛地一跳,迅速瞥了眼前方人皇那看似威严实则隐含期盼的神情,无奈地低声斥道:
“知道就行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还敢说出来?!”
然而,这句话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周围一小圈人心中荡开了层层涟漪。
仔细一想,人皇陛下这般急切地要将阮轻舞推上至尊之位,其背后深意,恐怕……
还真被宋栖迟这口无遮拦的家伙给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