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舞接过帕子拭了拭唇角:
“在宫里或许能遇上他,不过此番是为别的事。”
她想起那端方自持的人皇裴清衍,看着是严肃了些,但,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沉稳魅力。
“我是去替非白他们解围。”
她将裴家兄弟遭软禁选妃的始末娓娓道来。
“他们两个这么惨的吗?”
星泪忍不住轻笑,对他们表示同情,从小被穷养就算了,长大还要被抓来联姻。
想起那对令人惊艳的双生兄弟,那可是云上学宫最出色的学长,不知道有多少学妹学姐暗恋他们。
“那主人,您可要救救他们,裴家兄弟在学宫之中,对您也算照拂。咱们的月下竹苑,还是他们亲自帮忙建造的呢。”
琉璃镜映出他狡黠的眸光。
他可知道,裴家双生子,喜欢的是他家主人。
这对兄弟人品贵重,又极其上进,称得上是年轻天骄的翘楚。
反正他家主人掌心拢着六界月华,多照拂几株乔木又何妨?
阮轻舞指尖轻抚过食盒边沿的新摘玉兰,露水沾湿了她的指腹,带来一丝清冽的凉意。
忽然想起天剑战区之中,裴临渊执剑护着文渊阁新生回城。
那时晚霞正好,落了他满肩碎金。
他望向她的目光,一眼万年。
“嗯,我会护着他们的。”
她轻声应道。
走出南域王府时,晨曦正好漫过飞檐下的兽首铜铃。
管家早已恭敬候在玉阶前,身后是两列肃杀的血袍卫。
“大小姐,车驾已备好。昨夜青云街外有些陌生人影徘徊,如今君临城内鱼龙混杂,王上特意吩咐,您出行定要血袍卫护送。”
管家低声解释着,目光扫过街道转角处几道迅速隐去的身影。
“那些可疑之人,已被血袍卫驱逐了。”
阮轻舞微微颔首,纤指轻拢深紫色的裙裾,云纹缎鞋踏上车辕。
蓝底车身上镶嵌的立体银纹在晨光中泛起涟漪,车厢四角垂落着用苗银细丝编织的流苏。
微风拂过,铃音与水晶珠帘碰撞出碎玉般的清响,白色绡纱窗帘上若隐若现的蝶影随之轻颤。
南域车架
“王上的车架,一看就是为主人专门精心准备的。”
星泪化作水晶蝴蝶,跟随在她的身边。
“他甚至还派出了蝶群护卫,当真贴心。”
整架车舆被无数蓝翼灵蝶托起,蝶群振翅时洒落星屑,使车轮始终离地三寸,如行云间。
拉车的灵兽通体雪白,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
当它回眸时,那双星河灿烂的眼中倒映着三十六重天外之境,踏出的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绽开冰裂纹般的霜华。
“去皇宫。”
阮轻舞缓缓开口,眸底浮起了一抹温柔之色。
车帘落下的刹那,血袍卫齐整转身,玄铁重甲碰撞出凛冽寒音。
为首的统领寒阙,举起缠着赤焰纹的右臂,整支队伍便如展开的羽翼将马车护在中央。
所过之处,百姓纷纷垂首避让,连道旁垂柳都无风自动地向后仰去。
“这是谁家的护卫?看上去好吓人?”
“没看到那是血袍卫吗?”
“南域王家的护卫!”
“你们招子可要放亮点,南域王可不是你们能得罪起的。”
“……”
宫门外的承天广场已是车水马龙,各色华盖香车挤得水泄不通。
守门的禁卫军正严格查验着每一辆马车的令牌与身份。
当血袍卫的赤色旌旗掠过汉白玉柱时,喧闹的人声陡然一静。
禁卫军统领见到阮轻舞手中那枚雕刻着玄蛇纹的令牌,当即躬身行礼放行。
裙裾轻拂过宫门朱漆,阮轻舞拾级而入的刹那,正遇见裴族的车驾穿过月华门。
珠帘晃动间,她看见裴临渊的手搭在窗棂上,而裴衿墨正对族老们露出无可挑剔的温润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九重宫阙深处,鎏金檐角飞扬,丝竹管弦之音如流水般漫过雕栏玉砌。
汉白玉铺就的千步廊前,各族贵女云鬓间的步摇缀着南海珍珠,随着轻盈的步履摇曳生姿,与世家公子腰间环佩的清音相应和。
“听说今日墨王和渊王要来选正妃。”
“天呐——这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两位小王爷,当真是惊才绝艳。”
“说起来,他们比起陛下还受欢迎,毕竟,有传闻陛下他……”
“这可不兴说。”
“对,我还听说,陛下一早就把国师宣去御书房了,他们感情可真好……”
“你们消息还怪灵通的。”
“那可不?各大世家还能没有这点本事?”
“可惜南域王没来,他可真俊啊!”
“……”
盛夏的阳光穿过扶疏的花木,在锦衣华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这选妃大典映照得宛如一场浮生若梦的盛宴。
御书房的大殿内却是一片清寂,沉香木案上青烟袅袅。
国师凌鹤卿垂眸立于阶下,雪色官袍上银线绣制的鹤纹在光影间流转,宛若随时要乘风归去。
“陛下,今日是您的选妃大典,唤臣来做什么?”
裴清衍自奏折间抬首,墨玉似的眸子掠过对方玉冠束起的青丝,指尖朱笔在宣纸上洇开一点殷红。
“砚修,朕选的就是你。”
他掷笔于案,玄色龙袍上的金线云纹随之翻涌。
“选妃大典,朕是不会去的。今日,砚修就在此,陪着朕。”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
国师凌鹤卿一阵无语。
“陛下,臣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那就让人送过来处理。”
裴清衍冷冷的说道。
“陛下,您这是拿臣当挡箭牌?如此毁臣清誉,未免太过……”
凌鹤卿气笑了。
“朕可不及你万分。”
裴清衍冷飕飕的目光落向凌鹤卿。
“你明知朕心系何人,却仍大张旗鼓操办选妃,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臣不过是奉旨行事。”
凌鹤卿仰头迎上帝王愤怒的目光,唇边笑意清浅。
“选妃的诏书,可是陛下亲自用印的。”
“凌鹤卿,你的心当真是墨染的。”
裴清衍握了握拳。
殿外礼乐声愈发喧闹,合欢花的香气透过窗棂漫入殿中。
今日凌鹤卿这挡箭牌,说什么也不能走。
至于,选妃大典,谁爱去谁去!
反正,他是不去。
就让那两个倒霉悲催的孩子,帮他分担一下族里的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