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阮轻舞以遮天戒遮掩了气息,携九曜与星泪悄然抵达冥界澜州时,妖神雪千澈归来的消息,已如一场席卷六界的风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妖界之内,更是举族欢腾,万妖朝圣。
昔日纷争不断的各族,自感知到妖神气息重现的那一瞬起,便自发臣服,再无二心。
原因无他,妖神积威万年,早已深植于每一脉妖血之中,是至高无上、不容亵渎的信仰。
沉寂万载的妖神殿重现光辉,各大妖族纷纷派遣使者,跋涉万里,只为前往朝拜他们唯一的神只。
“吾等拜见妖神大人。”
“恭迎妖神大人归来!”
“……”
山呼声不绝于耳,回荡九霄。
与此同时,灵界星海。
灵帝月满衣慵懒地倚在星座之上,指尖捻着一枚星辰碎片,听闻下属传来的消息,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哦?妖神雪千澈竟然出现了……莫非谢云止与岁烛是打算伏击那位归来的妖神,抢先下手?”
“回禀陛下,并非如此。”
星主流音垂首禀报,声音带着几分怯意。
“臣已探得确切消息,是……是阮姑娘被那洛景权掳去了妖界禁区,谢天帝与龙帝陛下因此震怒,方才挥军围界,逼迫妖神殿出手救人。”
“洛景权——他敢!”
月满衣唇边的笑意瞬间冻结,手中星辰碎片被骤然捏得粉碎!
一股骇人的戾气自他周身爆发开来,原本慵懒闲适的气息荡然无存,整个星海王座都因他的怒意而微微震颤。
“此等消息,为何此刻才报?!”
他声音冰寒刺骨,目光如利刃般扫向流音。
“本帝要你何用!”
心急如焚之下,他猛地抬手,那玄奥的紫晶星盘自虚空浮现,就要开始推演阮轻舞的安危与下落。
“陛下!陛下且慢!”
流音急忙劝阻,声音都急得变了调。
“无需占卜了!洛景权已被妖神当场诛杀,形神俱灭!阮姑娘也已安然脱困,并未受到丝毫伤害!您……您千万别急!”
月满衣动作一顿,周身骇人的气息缓缓收敛,但紧蹙的眉头并未舒展。
他沉默片刻,冷声道:
“将灵玉矿的契书,即刻送往妖神殿。”
他曾昭告六界,追加一座灵玉矿为赏,诛杀洛景权者可得。
如今既为妖神所杀,这赏赐,他月满衣自然不会赖账。
“是!臣这便去办!”
流音如蒙大赦,立刻躬身领命,手持那蕴含着浩瀚灵力的契书,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妖神殿而去。
王座之上,月满衣缓缓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良久,一声极轻的、混合着担忧与不悦的叹息逸出唇畔:
“尽是些……不省心的。”
妖神殿内,雪千澈手持那卷突然送至的灵玉矿契书,银紫色的眸中罕见地浮起一丝真实的迷惑。
他抬眸,看向一旁倚在软榻上闲适看书的凤栖,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愕然:
“小七,本君归来——六界诸强难道不该严阵以待、如临大敌?为何灵帝反倒派人送来这么一份厚礼?”
这与他万年前记忆中的画风截然不同。
昔日他纵横六界时,可是诸天公敌,所到之处无不风声鹤唳。
只因他太过强大,足以令任何一界的统治者寝食难安。
“回禀大人,此事臣知晓缘由。”
凤栖闻言,立刻放下手中书卷,从容应道。
妖神归来,他这位昔日旧臣反倒更安心地当起了闲云野鹤。
“臣特意询问过流音星主。您斩杀洛景权,便是完成了诸天悬赏令。无论是谢天帝赠予的神器净妖瓶,还是灵帝送来的这座灵玉矿,皆是赏金。”
“洛景权……竟如此值钱?”
雪千澈眉梢微挑,更觉意外。
“实则并非那孽障值钱。”
一旁静立的先知玄羽缓步上前补充,眼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光彩。
“据臣所知的小道消息,洛景权曾在云上学宫新生大比时,意图抢夺阮姑娘的补天丹,因而触了众怒,这才引得几位陛下共同悬赏。”
“真是……丢尽我妖族颜面!”
雪千澈蹙眉,想起之前惊鸿确曾向他提过此事,当时便觉脸上无光,此刻更是愠怒。
“你们一个个——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治理妖界的?竟纵容出这等败类,闹得如此乌烟瘴气!将脸丢到了云上学宫!”
殿内一众妖主、长老闻言,顿时七嘴八舌地叫起屈来:
“妖神大人明鉴!我们可没治理啊!”
“是啊是啊!妖神大人您可冤枉我们了,我等皆在沉眠,万年来未曾理过俗务!”
“不会治理,便索性不治理——此乃臣等的生存之道!”
“正是此理!这堆积万年的烂摊子,自然得等您回来定夺乾坤!”
雪千澈听着这理直气壮的“甩锅”之言,只得抬手揉了揉突突发痛的额角。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一群看似恭敬、实则只想继续躺平的属下,最终落回凤栖身上,当机立断:
“小七,即刻传讯,将妖神殿少君召回来!这妖神殿,是该有一位新任殿主来主持大局了!”
“好嘞!臣这便去!”
凤栖答得干脆利落,立刻凝神传讯。
于是,方才载着阮轻舞览尽妖界山河、返回云上学宫尚不足一日的凤九霄,还未完全恢复灵力,便收到了其父那道十万火急、不容置疑的传召灵讯。
当他风尘仆仆撕裂空间,重返妖界神殿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殿长辈——那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妖主长老们,此刻竟齐聚一堂,无一缺席。
他们投向他的目光中,无一不带着一种如释重负、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般的深切欣慰。
而高踞于上方王座之上的妖神雪千澈,银紫色长发如流泻的寒霜,雾紫色的眼眸慵懒投来,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似乎思索了片刻,才淡淡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他虽听闻这位神凰少君的诸多不凡,确觉是个可造之材,但并不知名讳。
凤九霄于殿中静立,闻声微微颔首。赤发如燃烧的火焰,以一道鎏金发环利落束起,在神殿光辉下跃动着细碎金芒。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色剑袍衬得他身姿挺拔,背后悬浮的火焰尊环缓缓流转,散发出纯净而强大的神凰威压。
他的面容俊美如经神匠精心雕琢,肤色是暖玉般的润泽,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宛若熔融的日光,炽烈耀眼,却又奇异地蕴着一份内敛的温和。
“回妖神大人,”他声音清越,不卑不亢,“我名,凤九霄。”
“凤舞九霄,声动寰宇……好名字!”
雪千澈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随即不容置疑地颁下谕令。
“九霄,你回来得正好。自今日起,这妖神殿便交由你执掌,万妖秩序,由你整顿。”
凤九霄:“……?”
他甚至有一瞬的恍惚,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目光扫过两旁那些明显松了口气、甚至开始互相递着眼色、就差击掌庆贺的长辈们,再看向王座上那位下达了如此重逾山岳之命、神色却慵懒的妖神大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瞬间沉甸甸地压上肩头。
他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轻声确认,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这么草率吗?”
他忽然明白了,妖神殿这一群祖宗都是随了谁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