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鹤卿回到月下竹苑时,阮轻舞正坐在星澜湖边的观景台用膳。
她乖巧地倚在案前,小口小口吃着饭菜,月光洒落肩头,仿佛为她拢上一层柔纱。
“轻轻,多吃些。”
南域王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低沉中浸着宠溺。他走近,俯身将她笼入自己的影中。
“你这样娇弱,叫哥哥都不忍心索要更多……”
他对阮轻舞用情至深,即便在情动之时也极尽克制,一切以她的身子为重。
他的轻轻宛若琉璃雕就,他始终小心翼翼捧在掌心,不敢放纵贪欢,唯恐伤她一分。
“哥哥……”
阮轻舞仰起小脸,眸中水光潋滟,望向他时楚楚生怯。
她哪敢说自己不娇弱?
到现在腰肢还酸软着呢。
既然在他心里她是这般柔弱,她便更要显得不堪一折。
否则,又如何承得住他下一次的汹涌爱意?
“用完膳,我陪你去走走。”
阮扶风敛眸为她布菜,竟不敢多看她的眼睛。
“哥哥还未好好逛过你这学宫。”
他声线低哑,竭力压下心头躁动。
她这般模样太易惹人怜惜,他只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安抚。
而之后会发生什么……以他如今对她几乎溃堤的自制力,他再也无法保证。
从前尚能自持,生怕惊了她、吓了她。
可自界限打破之后,他只消一触到她,便愿为她焚尽所有理智。
“其实…我也没怎么出去逛过,还不知道哪里好玩呢。”
阮轻舞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答道。
作为新生,她对云上学宫确实还不熟悉。
“主人不用担心。”
星泪拍打着晶莹的小翅膀,轻巧地落在阮轻舞手边。
“今日我与小白刚好逛了一圈,发现云上学宫有一条天街很是热闹,正适合主人和王上前去游玩呢。”
“那我们就去天街吧!”
阮轻舞眼中顿时漾起期待的光芒。
“好,都听轻轻的。”
阮扶风唇角微扬,满眼温柔。
然而当他的目光瞥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凌鹤卿时,笑容瞬间凝滞。
“国师大人,还真是不见外,竟然又来了。”
他的语气顿时冷淡了几分。
“这里是我的归处,我忙完就回来了。”
凌鹤卿莞尔一笑,神情温润无害。
“小月亮,你们去逛街怎能不带我?我也很想一起去呢。”
他站在月光下,一身书卷气,看上去纯粹而温柔。
可就是这般温文尔雅的国师,却让灵帝都如临大敌,甚至要将宝贝弟弟时刻护在身边,生怕遭了他半分算计。
“哥哥,我们带上小竹子吧!”
阮轻舞软声央求道,眼中满是期待。
她对凌鹤卿的纵容与偏爱,阮扶风再清楚不过了。
“轻轻,你为何……独独对他这般纵容?”
阮扶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委屈,甚至隐隐透着不安。
星泪与白云川也齐齐望向阮轻舞,目光中带着不解与审视。
他们都察觉到了,她对凌鹤卿那份不同寻常的温柔与宽容。
这种特殊的对待,令他们不由对那位总是笑意温润的国师生出几分敌意。
他凭什么能得她如此相待?
阮轻舞望见他们眼中明显的排斥,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如月光般柔软,却带着不容错认的认真:
“哥哥,其实……我也曾想过,不再拖累你和师尊的。”
她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枚冰冷的银针,骤然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是小竹子的出现……最终打消了我轻生的念头。”
“你们都以为,那一年是我救了他……”
她微微垂眸,唇边漾起一抹似有还无的苦笑。
“可事实上,也正是他……拉住了站在深渊边缘的我。”
当“轻生”二字说出的刹那,阮扶风整个人猛地一颤,眼中瞬间涌上剧烈的痛楚与后怕。
星泪与白云川更是蓦然抬首,难以置信地望向她,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们曾险些永远失去她。
整个月下竹苑陷入一片寂静,唯有夜风拂过竹叶的细微声响。
“无论多难,他都拼了命地想活下去……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就像我也跟着重新触摸到了光。”
阮轻舞轻轻说着,唇边渐渐浮起一丝清浅却坚定的笑意,如月光洗过云层,美得令人心颤。
“他让我觉得……未来,或许也值得期待。”
竹月
凌鹤卿静静立在原地,心口疼得几乎难以呼吸。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从来温柔坚韧的小月亮,竟也曾独自面对过那样的绝望。
她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凝视深渊,又是怎样悄无声息地藏起所有裂痕,却还在努力成为别人的光?
“轻轻,对不起……是哥哥疏忽了你的心事。是不是我……给了你太大的压力?”
阮扶风的声音低哑而沉重,浸满了难以言喻的自责。当他想象阮轻舞曾独自立于生死边缘,只觉得心如刀绞。
那些年,他为她踏遍禁区、夺宝寻药,疯了一般只想为她延续生命,却从未想过,她默默承受了多少煎熬。
她那样善良、那样温柔,又如何忍心看着他一次次为她赴险?
“轻轻,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指尖轻颤,眼眶泛红。
“哥哥不能没有你……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心甘情愿。”
阮轻舞倚靠在他胸前,听着那一声声为她而跳动的心音,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凌鹤卿静立一旁,默然注视着这一切。
他想起阮轻舞灵海破碎的那些年,是南域王不惜一切、以命相护才将她留在人间。
那份深情,那般执着,他比谁都清楚。
可这一刻,他却再也对南域王生不出半分敌意。
“走吧,”片刻之后,阮扶风缓缓松开阮轻舞,转向凌鹤卿,语气温和了下来,“一起去天街。”
他微微颔首,声音虽轻却清晰:
“砚修,你也一起来吧。”
当他得知,正是凌鹤卿的出现照亮了阮轻舞最绝望的那段时光,他心中只剩下感激。
他不敢想象,若那一天他从禁区归来,见到的是她冰冷的身体……他必定会随她而去。
他怎么舍得他的轻轻,独自走那条寒冷的黄泉之路。
“嗯。”
凌鹤卿眸光微动,眼底似有清辉流转,悄然漾开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
他清晰地察觉到,阮扶风身上那份冰冷的敌意已然消散——这于他而言,何其珍贵。
南域王在阮轻舞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若他一直排斥自己,阮轻舞为不让哥哥难过,难免会与他保持距离。
想要长伴她身旁,得到阮扶风的认可,是他必须跨过的一道门槛。
他原以为,面对南域王那般近乎疯魔的守护,自己这个试图靠近明月的人,想要获得他的接纳难如登天。
却未料想,竟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我来为大家引路。”
星泪翩然飞至前方,声音轻快了许多。
先前对凌鹤卿那一点不满,此刻早已烟消云散。
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阮轻舞更重要。
他没想到,凌鹤卿的存在,竟曾是主人黑暗中照进的一束光。
回想当初,自己竟还劝过主人放弃他……
星泪翅尖轻颤,真恨不得回到过去唤醒那时的自己。
他本该更早察觉主人的异常——他们本是灵魂相系的契约之伴,世间最该读懂她的人,应当是他。
万幸,主人没有放弃拯救小竹子……也正如,她没有放弃她自己。
“谢谢你。”
白云川忽然转向凌鹤卿,郑重地说道。
“谢谢你那时候……顽强地活了下来。”
他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他的轻轻了。那种连遥望都成奢望的、彻彻底底的失去。
一念及此,他便不由想起那次亲眼见她引渡魂河诅咒的画面……
刹那间心口撕裂般的剧痛又一次翻涌而来,疼得他连最坚硬的玄铁鳞片都寸寸崩碎。
他别无他愿,只求能看着她——好好地、明媚地,活在阳光之下。
“不必谢我。”
凌鹤卿神色平静,眸光清冽如深潭。
“小月亮才是我的救赎。我的命,是她不惜一切保下来的。”
他微微侧首,瞥了白云川一眼。
不愧是南域王的灵宠,连这份护月之心都如出一辙。
“倒是你灵海中那股黑雾,已在失控边缘。若再强行奔赴镇灵关……只怕性命难保。”
他出身神域天机阁,自幼受叶观天悉心栽培,身为未来阁主继承人,早已炼就一双能窥万物本质的眼睛。
“我……我必须去战场。”
白云川声音虽轻,却无半分动摇。
无论自身状况多么不堪,他也绝不会容主人独自涉险。
他还要亲眼见证主人与轻轻永远幸福相守,怎能在此刻倒下?
他更不忍心……再见轻轻落泪。
“小白,过来。”
阮轻舞忽然驻足,转身朝白云川轻轻招手。
白云川立刻飞至她掌心,乖巧地蜷起身子。
阮轻舞以指尖极轻地抚过他微微发颤的脊背,抬头望向阮扶风:
“哥,这几日让小白跟着我吧。”
阮扶风闻言眉头微蹙,目光中透出担忧,却仍颔首应允。
他清楚,若这世间还有谁能稳住白云川濒临崩溃的灵海……便只有轻轻了。
而终日陪伴在阮轻舞身边的星泪,灵海澄澈如镜,不见半分黑雾侵蚀的痕迹。
“轻轻,你唤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云川轻声问道,当她那温软的玉指抚过他的鳞片时,每一寸肌肤都泛起淡淡的粉晕,恍若初绽的桃瓣。
他只觉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这具身体早已不再属于自己。
“没什么事呀,”阮轻舞弯起眉眼,笑得灵动俏皮,“只不过忽然想好好把玩你一下。”
只要小白依偎在她掌心,或缠绕于她腕间,与她肌肤相贴,他灵海中翻涌的黑雾便会悄然被净化、平息。
“嘶——”
白云川听到她的回答,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她说要玩他?
而且主人居然……默许了?
一行人徐徐走出造物殿,她身上的雪玉山茶的清芬袅袅萦绕。
他蜷在她柔软的掌心,如卧云絮,如坠梦境。心跳如擂,血液灼烫奔流,明明身为冰霜腾蛇,此刻却觉得自己快要融化、炸开。
他生怕这份滚烫灼伤了她,慌忙运转冰霜之力为自己降温。
“小白怎么突然这样凉?我帮你暖一暖。”
阮轻舞觉得掌心的小蛇瞬间冷得像一块冰,连忙合拢双手,温柔地将他裹入暖意之中。
“轰——”
白云川只觉得在她掌心之中经历了一场甜蜜的“死亡”。
他几乎想要逃离,却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主人……!”
他以神识向阮扶风发出哀鸣般的求救:“救救我……快救救我!”
“啧。”
阮扶风淡淡瞥来一眼,只见原本冰晶般剔透的小白蛇,此刻已彻底化作一块莹润的粉水晶。
“你不是最喜欢轻轻么?还救什么?”
他语带调侃,眼中却漾开一丝了然的笑意,“她又不会打你。”
“……”
白云川简直说不出话。
她是不会打他……
可她真的会摸死他啊!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