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夭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云渊瞬间的失态。
兜帽下,云渊的脸色微微一白,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夜夭那看似纤细、实则力量惊人的手指牢牢攥住。她指尖的冰凉透过布料渗入他的皮肤,与她话语中那丝突如其来的探究意味一样,让他心底发寒。
她察觉到了?
这魔女看似懵懂天真,实则感知敏锐得可怕!
云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跳却依旧如擂鼓。先天灵液的消息对他而言太过重要,那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他绝不能轻易放过。但眼下,决不能让这危险的魔女窥破他真正的意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刻意让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虚弱和无奈:“先天灵液这等神物,谁人能不感兴趣?据说有固本培元之效,或许……能让我这残破身子骨好受些。”
他试图将动机引向“调理身体”,而非最敏感的“修复丹田”。
夜夭歪着头,兜帽滑落些许,露出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紫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要透过兜帽看穿他的内心。
“只是这样?”她拖长了语调,明显不信,“可我刚才感觉到,你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哦!就像……就像饿极了的小兽看到肉一样!”
她的比喻总是如此诡异又精准。
云渊心中警铃大作,正飞速思索着如何应对,却见夜夭忽然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不管啦!”她甩开他的手,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拍了拍自己腰间那个小巧的黑色铃铛,“反正听起来挺好玩的!秘境哎!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我们去凑凑热闹吧!”
她似乎瞬间就对“先天灵液”本身失去了深究的兴趣,转而被“秘境探险”这个听起来更刺激的概念所吸引。
云渊暗松一口气,但警惕未减。这魔女心思跳脱,难保不是故意麻痹他。
“秘境争夺,必然凶险异常。”云渊斟酌着词句,试图劝阻,也带着试探,“你我势单力薄,恐怕……”
“怕什么!”夜夭满不在乎地打断他,骄傲地挺了挺根本没什么弧度的胸脯,“不是有本圣女在吗?谁敢来找麻烦,我就揍得他满地找牙!再说了……”
她忽然又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感:“听说那种刚开启的秘境里,经常会生出一些特别罕见的阴属性灵果或者幽冥草,对我的修为大有好处呢!说不定这次运气好,能让我省去好几年的苦功!”
原来她也有自己的目的。
云渊心中瞬间了然。难怪她会对这个秘境感兴趣,并非全是玩闹之心。需要纯阳之气调和体内阴煞的她,自然也会渴望那些能增强本源阴属性能量的天材地宝。
这反而让他稍稍安心。有共同的目标,哪怕是暂时的,也能形成一种脆弱的同盟关系。
“既然如此,”云渊顺势道,“那我们更需从长计议。秘境消息既已传开,届时鱼龙混杂,绝非易与之所。我们需要准备些东西。”
他开始引导思路。既然非去不可,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以他如今的状态,正面争夺无异于自杀,唯有依靠其他手段。
“准备?准备什么?”夜夭眨着眼,“多带点好吃的?”
云渊忍住扶额的冲动,耐着性子道:“阵法,丹药,符箓。我们需要能隐匿行踪、防御自保、甚至关键时刻能制造混乱的东西。”
他看向街道两旁的摊位:“需要采购一些材料。”
“哦!这个我知道!”夜夭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就往旁边一个摆满各种杂七杂八材料的地摊跑,“要买石头和草对不对?我会挑我会挑!”
她所谓的“会挑”,完全是看哪个颜色鲜艳、哪个形状好玩就拿哪个,根本不考虑属性和品阶。
云渊赶紧拦住她几乎要撒出去的灵石,无奈道:“圣女殿下,采购之事,还是交由我来吧。我对这些材料略知一二。”
“咦?你懂这个?”夜夭好奇地看他。
“略懂。”云渊含糊道。他自然不会暴露自己在帝宫中学到的东西,只推说,“以往在……宗门,接触过一些。”
他不再理会夜夭那“你居然还有用”的惊奇目光,开始专注于摊位上的材料。
他的灵石都在璃月所赠的须弥戒中,不敢轻易动用,以免露富惹祸。好在夜夭似乎身家颇丰,对灵石毫无概念,他稍加解释,她便毫不在意地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灵石袋,任由云渊取用。
云渊尽可能谨慎地挑选着。低阶的空白阵旗、几种属性温和适合制作低阶防护或隐匿符箓的兽血和符纸、大量最普通的下品灵石(作为阵法能量源和制作“灵石炸弹”的基础)、以及几种药性相克、混合后能产生迷幻或麻痹效果的低阶毒草……
他的动作很快,挑选的目标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围绕着隐匿、防御、制造混乱这几个核心目的。他甚至买了几种味道极其刺鼻的草药,准备用来掩盖自身可能残留的微弱气息。
夜夭跟在他身边,起初还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没多久就失去了耐心,蹲在一旁开始啃新买的糖人,只负责付钱,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快点哦小暖炉,买完我们去吃灵兽肉串!”
云渊充耳不闻,全身心沉浸在计算和搭配中。他必须以最低的成本、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准备出足够在秘境中周旋的底牌。
就在他拿起一捆品相尚可的“隐息草”,准备付账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人群中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赤霄门的弟子!为首的,正是那个废掉他丹田的少主——赵罡!
赵罡一身华服,神色倨傲,正与摊主说着什么,身边跟着几个谄媚的跟班。
云渊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瞬,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低下头,拉低了兜帽,同时将刚刚挑好的那捆具有微弱隐匿效果的“隐息草”紧紧抱在胸前,借助其气息进一步遮掩自身。
“喂!你干嘛呢?这破草有什么好抱的?”夜夭啃完糖人,凑过来不解地问。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摊位前却显得有些突兀。
云渊头皮发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急促道:“快走!”
“啊?还没给钱……”夜夭莫名其妙。
云渊几乎是从她手里抢过灵石袋,胡乱扔给摊主几块下品灵石,也顾不上找零,拉着夜夭转身就往人群里钻。
“哎?我的肉串!”夜夭不满地叫着,却也没挣脱,反而觉得这突如其来的“逃跑”有点刺激,咯咯笑着跟他挤进人群。
身后,赵罡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目光扫了过来,只看到两个穿着黑色斗篷、行色匆匆的背影汇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他皱了皱眉,并未在意,继续回过头与摊主讨价还价。
直到拐过几个街角,彻底感受不到那令人心悸的视线,云渊才放缓脚步,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起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恐惧与仇恨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撕咬。
赵罡!他果然也来了!是为了先天灵液?还是为了别的?
“喂!小暖炉,你刚才看见仇人啦?”夜夭扯了扯他的斗篷,紫眸里闪烁着兴奋八卦的光芒,“是不是就是那个打碎你丹田的坏蛋?指给我看指给我看!我现在就去帮你揍他!”
云渊猛地抬头看向她。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从未详细说过丹田被废的经过!
夜夭似乎看穿了他的惊疑,得意地皱了下鼻子:“这有什么难猜的?你刚才吓得心跳都快停啦!而且一看到那家伙就下意识捂肚子……哦不对,是捂丹田的位置!肯定是他干的没错!”
她的观察力敏锐得令人心惊。
云渊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夜夭看着他这副样子,撇撇嘴:“真没劲!想报仇就直接打回去嘛!躲躲藏藏的多不好玩!”
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隐忍和谋略。
云渊缓缓松开拳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他看向夜夭,忽然道:“圣女殿下,若是进入秘境,遇上刚才那人,你有几成把握能……悄无声息地制住他,或者让他吃个大亏?”
夜夭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那还不简单!本圣女出手,保证让他哭爹喊娘!你想怎么玩?是把他吊起来打,还是喂他吃痒痒虫?或者在他身上画小乌龟?”
云渊:“……最好是能让他失去争夺之力,又不易察觉是我们做的。”
“哦!阴人嘛!这个我拿手!”夜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包在我身上!不过……”她话锋一转,笑嘻嘻地凑近,“我帮你教训仇人,你得多给我‘暖和’一会儿!不许小气!”
她再次抓住云渊的手腕,感受着那自动涌出的暖流,满足地眯起眼。
云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寒意与一种奇特的算计交织。
或许……这把危险的魔刀,暂时也能为他所用。
他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