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抵抗了吗?明智的选择。”
看着神农非但没有做最后的挣扎,反而闭上了眼睛,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菲尼克斯嘴角的讥讽之色更浓。
他以为,这是神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于认清了现实,彻底绝望了。
下方那些跪伏在地的族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看着那个即将被圣光吞噬的身影,眼神复杂,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但更多的人,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敢于挑战神威的“异端”,终于要死了。
只要他死了,神使大人的怒火或许就能平息,他们就能继续沐浴在圣主的恩典之下。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
此刻的神农,并非放弃,也非绝望。
他盘膝坐在虚空之中,任由那一道道圣光长矛刺穿他的肉身,带起一蓬蓬滚烫的鲜血。肉体上的剧痛,在这一刻,反而让他心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空灵与专注。
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沉入了自己那独特的“道”中。
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识海中飞速闪过。
那是他第一次将一株不知名的毒草放入口中,舌尖传来的麻痹感,以及腹中刀绞般的剧痛。
那是他在沼泽地里,身中瘴毒,又吞下阳炎花,在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中,领悟“以毒攻毒”之理的瞬间。
那是他在上古魔神战场,将那朵七绝轮回花的花瓣送入口中,真灵险些被寂灭毒素彻底磨灭的生死一刻!
化骨草,腐蚀血肉,其毒理在于“分解”。
寂灭花,湮灭生机,其毒理在于“终结”。
蚀魂涎,污染元神,其毒理在于“侵蚀”。
……
他尝过的三百六十五种剧毒,每一种毒草的形状、气味、毒性、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最本源的“毒之道理”,此刻都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神魂之中!
这些,是他用自己的性命,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道!
“光……是生命与信仰的聚合……”
“其性,至阳,至纯,至圣……”
“那么,克制它的,就必须是至阴,至秽,至邪之毒!”
神农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单纯的某一种毒,哪怕是七绝轮回花,也无法撼动这片由亿万信徒信仰之力汇聚而成的圣光领域。
既然一种不行,那就……融合所有!
创造出一种,前所未闻,前所未见的,专门针对“生命”与“信仰”的恐怖剧毒!
“以我之血,为引!”
神农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他一身修为与地皇气运的本命精血,喷薄而出!
这口精血,没有飞散,而是在他面前,化作了一个缓缓旋转的血色漩涡。
“以人道气运,为炉!”
他引动了体内那属于地皇继承者的磅礴人道气运,化作无形的火焰,在那血色漩涡之下熊熊燃烧!
“万毒归一,听我号令!”
神农的神念,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强行将自己神魂之中,那三百六十五种剧毒的“毒理”,从最本源的层面上,一一抽取出来!
分解、终结、侵蚀、腐朽、凋零、虚无……
一道道代表着世间最阴暗、最负面概念的漆黑符文,被他从记忆深处活生生地剥离,然后,狠狠地投入了那燃烧着人道气运的血色熔炉之中!
轰隆隆!
神农的识海,剧烈地动荡起来!
将如此之多性质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剧毒之理强行融合在一起,其难度与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让他重新再尝一遍百草!
他的神魂,仿佛要被这股狂暴驳杂的力量给撕成碎片!
“给我……融!!!”
神农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他以自己那百折不挠,历经生死磨砺的无上意志,强行镇压着熔炉中那即将暴走的万千毒理!
他要创法!
创造一种,独属于他神农,独属于人族的,专门克制一切虚伪神性,让一切生命与信仰走向终点的恐怖剧毒!
一丝丝,一缕缕,无形无质,却又歹毒到了极致的全新气息,开始从那血色熔炉中,缓缓逸散而出。
这气息,没有颜色,没有味道。
但它所过之处,连虚空都仿佛“生了病”,变得滞涩、灰败,充满了衰亡的暮气。
“此毒,以人道之名,赐名……‘凋零’!”
神农低声呢喃。
此毒,名为——人道凋零!
此毒一出,众生俯首,神佛染恙,天地同悲!
也就在这一刻,菲尼克斯那足以裁决一切的“圣光裁决”,终于降临到了神农的头顶!
“结束了,异端!”菲尼克斯的脸上,是胜券在握的残忍。
然而,就在那刺目的圣光即将把神农彻底吞噬的瞬间。
神农,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之中,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悲哀,只剩下一种洞悉了万物生死的绝对冷静!
他的面前,那小小的血色熔炉,瞬间崩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漆黑如墨,粘稠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逝的……恐怖毒液!
这,就是“人道凋零”的具现化!
“去!”
神农没有丝毫的犹豫,屈指一弹!
那滴毒液,没有迎向那毁天灭地的“圣光裁决”,而是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乌光,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致的速度,射向了他之前被菲尼克斯夺走的赭鞭!
菲尼克斯根本没有在意这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欣赏神农被圣光彻底净化的那一幕上。
乌光,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根被圣光锁链死死捆缚,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赭鞭之上。
然后……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不是来自物质界,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恐怖爆炸!
那根赭鞭,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它不是被炸成了碎片,而是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承载着“人道凋零”剧毒的漆黑粉末,如同亿万万个最微小的病毒,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什么?!”
菲尼克斯脸色一变。
下一刻,让他亡魂皆冒的一幕,发生了!
那漆黑的“剧毒粉末”,就如同墨汁滴入了清水之中,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瞬间侵入了那片纯白无瑕的圣光领域!
嗤……嗤嗤……
诡异的腐蚀声,响彻了整片天地!
原本圣洁、明亮、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圣光,在沾染了这“人道凋零”剧毒之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污浊、死寂!
圣光之中飞舞的天使虚影,发出了无声的哀嚎,身躯如同被浓酸泼中,迅速地溃烂、消融,化作一缕缕黑烟。
那庄严神圣的咏叹调,也变成了充满了衰败与不详的靡靡之音。
整个圣光领域,在短短数息之间,就从一片神圣天国,变成了一片腐朽的瘟疫之地!
“不!这不可能!”
菲尼克斯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叫!
他感觉到,自己与领域内所有信徒的信仰连接,正在被一股无可名状的“毒素”所污染、所切断!
他从领域中汲取力量的速度,正在以雪崩般的速度,飞速衰退!
而那道已经劈到神农头顶的“圣光裁决”,更是因为失去了后续力量的支撑,光芒急剧暗淡,最后竟被神农头顶浮现的地皇气运,给硬生生地冲散了!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作为领域的主人,菲尼克斯,遭受到了最直接,最猛烈的剧毒反噬!
“啊——!”
他痛苦地惨叫起来,只觉得一股阴冷、衰败、腐朽的力量,正顺着他对领域的掌控权,疯狂地涌入自己的体内!
他那张因为凤族血脉而常年保持着年轻英俊的脸上,竟……竟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皱纹!
他那头金色的长发,光泽迅速暗淡,发根处,竟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苍白!
他那原本充斥着磅礴生命力的神体,正在走向……衰老!
这景象……这变化……
竟与之前那个被榨干了所有生命力,最终化为飞灰的部落老者,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