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余波里的烟火气
“深蓝协议”引发的雷霆震动，被严格限制在海州开发区那片被多重封锁的厂区之内。翌日的海州，阳光依旧洒满街道，车流如织，早点的香气从巷口铺子飘出，仿佛昨夜那场关乎城市命运、甚至牵扯国家安全的暗战，只是平行时空里的一场幻梦。
但林辰的生活，却无法立刻回归“正常”。
清晨六点，他就被加密通讯器的震动唤醒。战区特遣队和随后抵达的中央专项工作组，经过连夜奋战，已经初步完成对辐射源的接管和转移预案，抓获的武装分子也被秘密押往指定地点。通讯器里是张硕简洁的汇报，以及梁副主任一条意味深长的信息：“风波暂平，但暗流未止。近期谨慎，尤其注意家庭。”
“家庭”二字，让林辰心头一紧。他轻手轻脚起床，客厅里，沈清秋已经在了，正对着微波炉热牛奶。她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吵醒你了？”林辰问。
“没，习惯了早起。”她将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语气平淡，“湛湛昨晚有点低烧，三十七度八，物理降温后好了。可能是前天在幼儿园被传染了。”
她像是在汇报工作，将孩子的病情、处理方式、可能原因陈述得条理清晰。林辰接过她递来的牛奶，温热的杯壁却暖不透他心里的那丝涩意。他知道，昨夜她冒险来到指挥所，是一种无声的支持，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堵墙，并未因此消失。
“昨天……谢谢你。”他试图打破这层隔膜。
沈清秋动作顿了一下，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我是医生，那里需要我。”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想湛湛的爸爸出事。”
这话听着体贴，却将界限划得分明——是为了孩子，并非完全为了他。
这时，卧室里传来林湛带着鼻音的呼唤：“妈妈……我渴了……”
沈清秋立刻放下水杯，快步走了进去。
林辰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知道，修复关系，急不得。
上午，林辰准时出现在市政府办公室。外面阳光明媚，但他的办公室气氛却有些凝滞。秘书送来的文件堆满了办公桌，其中一份是省委办公厅转来的、关于“妥善处理突发事件，维护社会稳定”的明传电报，语气严肃。另一份，是市网信办报送的舆情摘要，虽然关于“毒地”和“特权”的负面热搜已被强制撤下，但一些本地论坛和微信群里，依然流传着各种猜测和“内幕消息”。
“林市长，环保局请示，开发区后续的污染治理和风险评估方案……”秘书小心翼翼地问。
“按应急预案和专家意见办，形成正式报告，上报市委和省政府。”林辰揉了揉眉心，“另外，通知下去，今天下午的城建专题会，照常召开。”
他必须尽快让海州的政务机器摆脱昨夜的影响，回归日常轨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得稳如磐石。
下午的城建专题会，讨论的是海州几个老旧小区加装电梯的难题。与会的有住建局、街道办、居民代表，还有几家电梯公司的负责人。会议室里吵吵嚷嚷，居民代表为分摊费用争得面红耳赤，街道干部为协调矛盾焦头烂额。
林辰坐在主位，听着这些充满烟火气的争吵，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应对涉及国家安全的极端危机，几个小时后，他却要在这里裁定张三家该出多少钱，李四家是否占了便宜。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他面前：“林市长，您给评评理！我家住一楼，用不上电梯，凭什么也要我出钱？我这退休金，一个月才几个子儿啊……”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期盼。林辰耐心听着，偶尔询问几句细节，然后对住建局长说：“政策要执行，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对于低层确实不使用电梯的困难家庭，是否可以研究一下减免或者补贴政策？财政能不能挤一点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嘈杂的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人们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期待，有怀疑，也有审视。他们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关心眼前的电梯，和兜里不多的钱。
这一刻，林辰深刻地体会到，所谓权力，在宏大的叙事之外，更多时候，是沉甸甸地落在这些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具体困局之中。
会议持续到傍晚才结束，初步达成了一个各方勉强接受的方案。林辰感到一阵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拉扯感。
回到家，推开门，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饭菜香。不是保姆做的，是沈清秋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家常菜，林湛正坐在儿童餐椅上，用小勺子敲着碗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今天下班早？”林辰有些意外。
“嗯，跟同事调了班。”沈清秋端着最后一盘青菜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红晕，“湛湛病好了，胃口不错，想着自己做点。”
这看似平常的一幕，却让林辰心里微微一动。这是风波之后，她第一次主动下厨。
饭桌上，气氛比前几天缓和了许多。林湛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事，沈清秋偶尔给他夹菜，也会跟林辰聊几句医院里的趣闻。虽然依旧没有深入的交流，但至少，那层坚冰似乎在慢慢融化。
饭后，林辰主动收拾碗筷，沈清秋没有拒绝，只是在一旁擦拭灶台。两人在厨房狭小的空间里各自忙碌，偶尔手臂相碰，都迅速避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试探在空气中流动。
“昨天……工作组没为难你吧？”林辰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沈清秋擦灶台的手停了一下：“没有。就是正常问询，我把情况说清楚了。”她抬起头，看了林辰一眼，“倒是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辰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关切，心中一暖，“都处理好了。”
简单的对话，却像是一把小小的钥匙，轻轻转动了那扇紧闭的心门。
晚上，林辰在书房处理文件，沈清秋陪着林湛在客厅看绘本。加密手机震动，是张硕发来的最新简报：对抓获武装分子的初步审讯显示，他们属于一个国际佣兵组织，受雇于一个匿名中间人，任务就是“取走指定地点的货物”，对其他一概不知。“星辉资本”的线索，在境外再次断掉。
林辰放下手机，走到书房门口。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下，沈清秋正轻声给儿子讲着故事，林湛靠在她怀里，听得专注。这幅画面，宁静而温暖，与他刚刚收到的冰冷简报，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忽然明白，无论外面的风浪多大，斗争多么残酷，眼前这方小小的、充满烟火气的天地，才是他真正需要守护，也最值得守护的归宿。
权力的博弈永无休止，深渊的回响或许还会传来。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盏温暖的灯光下，他愿意暂时放下所有重担，只做一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
他轻轻带上门，没有打扰这份宁静。有些修复，需要时间，也需要这样寻常的、充满烟火气的日夜，去一点点浸润，去慢慢弥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