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蒂娜昨晚又偷偷召见你了吗?”
大阴谋家正在扣紧外套,里头套着件结实的锁子甲。
“是的,爵士。瓦伦蒂娜殿下越逼越紧,您应当早做准备了……” 小巫师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提醒道。
“那个蠢家伙!”
大阴谋家发出嗤笑,语气轻蔑至极,“她头脑里塞的都是奶油和果酱,没有我,她迟早要把自己玩死,完全不足为虑。”
“殿下历来以英明果决闻名……而且,爵士,无论如何她都掌握着帝国最高的权柄……” 小巫师试图争辩,眉头皱得更紧。
“艾德蒙啊艾德蒙,动脑筋好好想一想,” 大阴谋家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你以为瓦伦蒂娜真的想对付我吗?”
“至少从现状来看,她无疑在试图孤立您。” 小巫师思考了片刻,谨慎地答道。
从解散救国军,到软禁千秋宫,瓦伦蒂娜在步步紧逼——
“尤其是,爵士,近来贵族沙龙开始流传您和殿下的绯闻,我怀疑这是瓦伦蒂娜殿下在自导自演,如果就此放任舆论,您会失去不少联姻的机会,帝都的年轻贵族们也会把您视为头号情敌……”
“你很聪明,但你不了解她,我的朋友。”
大阴谋家系上腰带,将那把冥犬插入腰侧,动作从容,“身为统治者,瓦伦蒂娜远不如她的堂妹。在遇上我之前,先皇把她驯养得很好,表面像是无可挑剔的名贵花瓶,实际却胆小懦弱,畏手畏脚……唉,毕竟只是用来联姻的工具……”
像是想到了什么,大阴谋家呵呵一笑。
“这女人意志薄弱得很,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全盘在握的姿态,说来可笑,有时她还得靠甜食来缓解压力,要是身边没人,指不定还会偷偷躲被子里抹眼泪呢……”
小巫师目瞪口呆。
大阴谋家摇了摇头,眼神近乎怜悯,“不必担心瓦伦蒂娜,艾德蒙,我们的女大公只是在虚张声势,就像叛逆的女儿,试图用跟仆人私奔来恐吓父亲一样。”
真是大胆的类比。
“爵士,这些是我应该听的吗?” 小巫师苦笑道,显得有些不安。
“我觉得是该好好给你祛祛魅了,艾德蒙,” 大阴谋家咧开了嘴,微笑里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免得哪天你真被她忽悠到了。”
他披上斗篷,铁灰色眼眸里倒映出小巫师略显惶恐的身影。
“但爵士,您这次出使北境……目的不是要摆脱瓦伦蒂娜殿下的掌控吗?” 小巫师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掌控我?” 大阴谋家露出讽刺的表情,“我的朋友,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事吗?关于更高的权柄。”
小巫师抬起头,眼中满是好奇。
“马蒂斯的权能,已让我高高凌驾于凡人之上,” 大阴谋家徐徐说道,“当然,这并非马蒂斯所愿……真奇怪,不是吗?”
“我不明白,爵士。” 小巫师有些困惑。
“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没有资格成为马蒂斯的神选者。”
大阴谋家眼神闪烁,“我对那些变革毫无兴趣,也懒得去关心那些贱骨头的死活……”
不对!
小巫师下意识想要反驳。
明明是您,是您把我从最底层捞出;是您让我脱离深渊,迅速崛起;是您使我成为受人尊重的术士……
只有您的救国军,才会既有我这样出生底层的术士,也有阿尔瓦罗那样血脉驳杂的士兵。
“爵士,您可是以开明着称的贵族啊!”小巫师有些惊诧,似乎无法理解。
“那是因为,我只认力量,而你是天生的强者,拥有远超凡俗的力量,不该被埋没在下水道里。”
大阴谋家似乎察觉到了小巫师的想法,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马蒂斯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暴力的兴趣。但对于我而言,暴力只是手段之一,用渡鸦也好,用刀剑也罢,能解决事情的手段,就是最好的手段。”
可马蒂斯选择了您。
小巫师心中思绪翻涌,就像我选择了您一样。
“我一直都有所怀疑,” 大阴谋家套好皮靴,走到窗前,望向外面,声音低沉下去,“也许我们的变革之主,也已身不由己……祂可能神魂衰弱,甚至破碎……因而连自己的神选者也无法主宰。”
“又或许,我不该仅仅止步于神选者……”大阴谋家喃喃道。
“爵士!还请您慎言!” 小巫师突然跪倒在地。
“啊,艾德蒙,我忘了……” 大阴谋家眯起眼睛,看着跪倒在地的巫师,语气微妙,“真是抱歉。”
抱歉?
不,他明明知道!
艾德蒙拼命挣扎着,力图摆脱安东缓缓缩紧的大手,灵魂深处正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明明知道我出身底层,视马蒂斯为唯一的救主!
他明明知道我追随他,有大半因为他是马蒂斯的神选者!
可他还是……还是如此轻蔑地亵渎我的信仰!他这样不择手段的狂徒,居然想夺取马蒂斯的神位!
“你在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安东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将艾德蒙掼到帐篷上,左手依旧死死扼住对方喉咙,右手则握紧拳头,凑到巫师眼前。
“我他妈的问你!” 安东怒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对我做了什么?!对冬心镇那些人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
“哗啦!”
帐篷的帘布被猛地掀开,银锤佣兵团的几名队长鱼贯而入,他们身后,是听到动静立刻赶来的伊索尔德和阿隆索。
众人全都握紧剑柄,目光扫视着帐篷内剑拔弩张的情景,脸上都有些局促,显然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感到措手不及。
艾德蒙被扼住喉咙,脸色因窒息而涨红,但他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冲进来的佣兵队长们嘶声喝道:“安东爵士情绪有些激动了……麻烦诸位……请他冷静冷静……”
他试图调动这些他自以为掌握在手的力量。
然而,帐篷外原本应当听从命令的佣兵们,却一动不动。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带着犹豫,最终,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李骅迈步向前,跨入了帐篷。
异族青年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被按在墙上的艾德蒙,又看向暴怒的安东,最后微微躬身,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回应道:
“抱歉,马什爵士。”
他顿了顿,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们银锤佣兵团,已经打算改换门庭,向瓦伦蒂娜殿下宣誓效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