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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兰大陆的边境从没有过像样的暖意,尤其到了深冬,风裹着碎冰碴子在旷野里横冲直撞,活像一群没头的野鬼。

刮在脸上时,不是疼,是钻心的刺,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渗,冻得人连呼吸都得缩着脖子——生怕一口凉气吸进肺里,能把五脏六腑都冻成冰坨。

灰石镇外的荒坡更是这酷寒里的死角。薄薄一层白霜裹着枯黄的杂草,草秆早就被风抽得干硬,一碰就脆生生地断,断口处连点汁水都没有。

远远望去,这片坡地就像块被老天爷揉皱了的破毯子,灰扑扑地铺在同样灰蒙蒙的天空下,连只敢在寒冬里偷生的野兔都见不着,只剩死寂,沉沉地压在每一寸土地上。

林恩半蹲在草坡中段,破旧的灰斗篷被风掀起边角,露出里面缝补了至少三层的粗麻布衣服。布料洗得发白,原有的颜色早被岁月和苦难褪得一干二净,针脚更是歪歪扭扭,像条没睡醒的蚯蚓——这是母亲艾拉生前用剩下的碎布拼的。

他还记得那些夜晚,母亲坐在油灯下,火芯子跳着微弱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斑驳的土墙上。

她手里拿着针线,把磨破的地方拆了又补,补了又拆,嘴里总念叨着“再撑撑,等开春就好了”。

可开春还没到,母亲就没了。

五年前那场大火,把灵植家族最后一点余温烧得干干净净。

镇吏们举着火把,站在冒烟的废墟前,唾沫星子横飞地喊着“偷了王室魔力结晶的叛徒”,唾沫落在焦黑的木头上,滋滋地响,像在嘲笑这家族最后的体面。

那时候林恩才十一岁,躲在邻居家的柴房里,透过门缝看着火光染红半边天,闻着空气里的焦糊味,连哭都不敢出声——母亲临走前死死捂住他的嘴,说“活下去,别出来”。

风又紧了些,斗篷的破口处灌进凉气,林恩打了个寒颤,才把飘远的思绪拽回来。他把冻得发僵的手缩进斗篷袖子里,哈了口白气,白雾刚飘到眼前就被风吹散,指尖依旧凉得发麻,连知觉都快没了。

但他不敢多耽搁,太阳已经爬过了东边的矮山,再找不到能换粮食的草药,今天就得饿肚子——昨天晚上,他把最后半块黑面包掰成了两半,现在肚子里早就空得发慌,隐隐约约地疼。

林恩低下头,目光扫过脚边瑟缩的野草,深吸一口气,试着集中精神。

每次发动“枯荣感应”,他总觉得太阳穴会有轻微的发胀,像有根细针在轻轻扎,不疼,却很清晰,提醒着他这是灵植家族独有的能力,也是他如今唯一能靠着换口饭吃的东西。

指尖缓缓触上一株贴地生长的野草,冰凉的霜花瞬间化在皮肤上,湿冷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下一秒,林恩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那野草的茎秆里,褐色的枯萎脉络像冻僵的小蛇,一节节地绷着,死气沉沉地往根部蔓延;只有靠近土壤的地方,还藏着几点微弱的绿芒,细得像缝衣针掉在雪地里,颤巍巍的,像下一秒就要被寒气掐灭。

这就是他的枯荣感应。别人的感应能催发生机,让枯萎的花儿重新绽放;能辨毒识药,一眼看穿草药里藏着的隐患;甚至能操控植物生长,让藤蔓顺着心意缠绕——可他不行。他只能看见枯与荣的边界,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看得见,却碰不着。既不能让枯萎的草活过来,也不能让鲜活的草长得更好,顶多……顶多能分清哪些草还新鲜,能卖给药铺换口饭吃。

“该死的。”林恩低声骂了一句,不是骂这没用的能力,是骂自己的无能。如果他的感应能像母亲那样厉害,或许五年前就能察觉到危险;或许灵植家族就不会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或许母亲就不会被冠上“窃贼”的罪名,连尸骨都找不到,只能在镇外的乱葬岗里,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收回手,搓了搓冻得发疼的指尖,指关节摩擦着,发出干涩的声响。目光继续在荒坡上搜寻,灰石镇的药铺只收几种常见草药,其中凝血草最容易找,也最不值钱——叶缘泛着淡淡的红,像晕开的血,茎秆里藏着淡淡的腥气,能止外伤出血。

贵族们看不上这廉价的草药,觉得掉价;可平民们离不开它,谁家没个割伤碰伤的,靠的就是这草救命。

可就算这样,最近的收购价也跌得厉害,听说贵族们收的魔力结晶少了,药铺的生意也跟着差了,掌柜的压价压得越来越狠。

终于,在坡下靠近乱石堆的地方,林恩看见了几抹熟悉的红。

三株凝血草长在带刺的灌丛中间,叶片被霜打得有些蔫,边缘卷着小小的弧度,可那抹红色却很鲜亮,像在死寂的荒坡上点了三簇小火苗。

他心里一喜,连忙顺着坡往下滑,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膝盖生疼,斗篷下摆被坡上的碎石勾住,“刺啦”一声撕开一道小口子,冷风瞬间灌了进去。

他却顾不上这些——比起肚子饿,衣服破了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晚上再找块碎布补上,就像母亲以前教他的那样。

灌丛的刺很尖,墨绿色的枝条上还挂着去年的干枯叶片,一碰就簌簌地掉。林恩小心翼翼地拨开枝条,指尖还是被刺划了一下,一道细细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像一条红色的小虫子。

他咬了咬下唇,没管伤口——这点疼算什么,以前在荒坡上采草,被蛇咬过,被蝎子蛰过,比这疼得多。他把手指凑到凝血草的茎秆旁,再次发动枯荣感应。

这一次,脑海里的画面更清晰了:凝血草的脉络是淡红色的,像流动的细血,顺着茎秆往上爬,每一根脉络都透着“鲜活”的信号——不是那种蓬勃的、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生机,是“刚好能采,还能卖钱”的状态,多放一天,就会多一分枯萎。

林恩松了口气,只有确认草药还新鲜,药铺的掌柜才会收,不然他这半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他双手握住凝血草的根部,指尖避开那些细小的根须,轻轻往上一提——带着泥土的根须被拔了出来,裹着湿润的黑土,一股淡淡的腥气飘进鼻腔,不算好闻,却让林恩觉得踏实。他把三株凝血草拢在怀里,用斗篷的下摆小心翼翼地裹住,防止叶子被风吹得更蔫——蔫了的草药,掌柜的又要压价了。

做完这一切,林恩才靠在乱石堆上歇了歇。石头是凉的,寒气顺着后背往上爬,可他却觉得舒服——至少能歇口气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条细小的疤痕。他想起母亲以前教他认凝血草时说的话,那时候他还小,坐在母亲的腿上,手里拿着一株刚采的凝血草,母亲的手握着他的手,温暖又有力:“这草性子韧,就算被霜打了,就算叶子蔫了,只要根还活,就能止血。咱们灵植家族的人,也该像它一样,再难,也得活下去。”

那时候他似懂非懂,只觉得母亲的手很暖,凝血草的腥味不难闻。

如今再想起这句话,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眼眶也热了起来。他抬手抹了抹眼睛,把眼泪逼回去——母亲说过,哭解决不了问题,眼泪冻在脸上,会疼的,活下去才重要。

风又大了些,吹得荒坡上的野草“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叹息,又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

林恩裹紧怀里的凝血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灰石镇的方向走去。

从荒坡到镇子,要走半个时辰的路,他得赶在集市散学前把草药卖掉,不然等掌柜的收摊了,或者来了更“好说话”的卖主,他这三株草说不定连小半块面包都换不到。

走了没几步,林恩就看见了灰石镇的轮廓。镇子坐落在一片低洼的土地上,像个被冻僵的人,蜷缩在旷野里。

最显眼的不是平民们低矮的土坯房——那些房子屋顶盖着茅草,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看着就随时会塌——而是镇中心那座贵族庄园。石墙砌得比两层楼还高,墙面上抹着白灰,在灰蒙蒙的天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墙上刻着复杂的家族纹章:银底黑狮,狮爪踩着缠绕的藤蔓——那藤蔓是灵植家族的象征,可如今却被狮爪踩在底下,像被碾碎的骨头,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阳光照在纹章上,反射出冷硬的光,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庄园圈走了镇上最好的沃土,那些土地肥沃得能攥出油来,种出来的小麦金灿灿的,可平民们连碰都碰不到。他们只能在镇子边缘的贫瘠土地上种些耐活的土豆,那些土地里全是碎石子,土豆长得又小又丑,可就算这样,每年秋收后,贵族们还是会派家仆来收走大半的收成,剩下的根本不够吃。

冬天一到,饿死的平民不在少数,镇外的乱葬岗里,新添的坟堆一个接着一个。

林恩的脚步慢了些,路上遇到了几个扛着农具的平民。一个老妇人背着一捆比自己还重的柴火,柴火枝桠戳着她的后背,让她佝偻着背,像棵被压弯的枯树。

她一边走一边咳嗽,每一声都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胸口跟着剧烈起伏,柴火捆往下滑了滑,她用胳膊肘死死夹住,指节泛白,却连停下来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一头瘦得只剩骨头的牛,牛的肋骨根根分明,像一排凸起的石头,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连点肉都没有。牛蹄子踩在冻硬的土路上,每一步都发出生硬的“磕嗒”声,像是随时会断。

男人的脸黝黑粗糙,布满了皱纹,眼神麻木得像块石头,看见林恩,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连句话都懒得说——生活的苦难早就把他的力气和话语都榨干了。

这就是灰石镇的平民,被庄园经济压得喘不过气,连寒暄的力气都省了。林恩攥紧了怀里的凝血草,手心因为用力而有些出汗,草药的叶子被攥得发皱,淡淡的腥气飘进鼻腔,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想起去年冬天,有个叫汤姆的平民,因为交不出贵族要的魔力结晶——那东西只有灵植家族能培育,可灵植家族没了,平民们根本拿不出来——被贵族的家仆打断了腿。

汤姆躺在破屋里,没人敢去看他,也没人敢给他送吃的,最后只能在寒冷和饥饿里等死。那时候林恩还小,躲在自家的门后看,母亲把他的眼睛捂住,声音发颤:“别看,活下去就好,活下去才有希望。”

可活下去,真的好吗?林恩有时候会想。每天为了半块黑面包奔波,看着贵族们坐着华丽的马车,穿着绸缎的衣服,吃着香喷喷的烤肉;看着平民们忍气吞声,连被马车溅了一身泥都不敢抱怨;看着镇外的乱葬岗越来越大,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想着想着,就到了集市入口。这里比路上热闹些,却也更混乱。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路边,马是上好的西域品种,鬃毛油亮,像黑色的绸缎,马蹄上裹着厚厚的绒布,生怕沾了地上的泥——贵族们连马都比平民金贵。

车夫穿着绸缎做的衣服,颜色鲜亮得刺眼,手里挥着马鞭,对着围过来的平民吼道:“滚开!别挡着贵族老爷的路!要是惊了马,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一个卖野菜的老妇没来得及躲开,马车从她身边经过时,车轮溅起的泥水正好泼在她身上。泥水顺着她的灰布衣服往下流,把她篮子里的野菜也弄脏了——那些野菜是她早上天没亮就去河边挖的,本来想换点粮食,现在全毁了。

老妇吓得赶紧往后退,缩着肩膀,像只受惊的兔子,用脏得发黑的袖子擦脸上的泥,连一句抱怨都不敢说,只是低着头,嘴里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

周围的平民都停下了脚步,却没人敢上前。有人皱着眉,眼神里满是同情,却很快就被恐惧取代;有人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风,生怕被车夫听见;还有人赶紧转过头,假装没看见,手指绞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知道,惹了贵族,没有好下场。去年有个平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贵族家的小姐,就被家仆打断了胳膊,最后只能靠乞讨过活,没多久就冻饿而死了。

林恩攥紧了怀里的凝血草,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草叶的潮气渗进掌心,凉得像冰,可他的心里却像有团火在烧。

他看着老妇佝偻的背影,看着车夫嚣张的嘴脸,看着马车上那闪着冷光的家族纹章——那纹章上被狮爪踩着的藤蔓,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想起母亲的死,想起灵植家族的覆灭,想起自己每天的挣扎,拳头在斗篷下握得更紧,指关节泛白。

可他不敢动。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连凡躯级的修为都没有——在这个靠修为说话的世界里,他和蝼蚁没什么区别。手里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有一把磨得快平了的小刀;身上只有一件破旧的斗篷,连保暖都做不到。

冲上去,只会像去年那个被打断腿的平民一样,甚至可能死得更快。母亲说过,活下去,才能查清真相,才能为灵植家族洗刷冤屈。

林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绕开人群,朝着镇中心的“回春药铺”走去。集市里的摊位大多摆着些粗糙的陶器——上面满是裂纹,一看就不结实;发霉的面包——表面长着淡淡的绿毛,却还是有人问价;还有些平民自己织的粗布——颜色灰暗,布料粗糙,却要卖不少钱。

偶尔能看到几个卖肉的摊位,那是给贵族准备的,肉是新鲜的猪肉,泛着油光,价格高得吓人,平民们连看都不敢多看,只能咽咽口水,赶紧走开。

回春药铺在集市的最里面,是镇上唯一一家药铺。铺子不大,木头做的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匾,“回春药铺”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只有“药铺”两个字还能勉强辨认。

柜台后的药柜上摆着一排排陶罐,罐口蒙着布,标签大多已经泛黄模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和霉味混合的气息,不算难闻,却透着一股陈旧的死气。

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满脸精明,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胡子上沾着些灰尘,却舍不得清理。

他的指甲缝里总带着黑泥,像是常年没洗干净,一看就知道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林恩走到柜台前,把怀里的凝血草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柜台上——生怕动作重了,把草叶碰掉,那样掌柜的又要压价了。

“掌柜的,您看看,这凝血草还新鲜,能换多少钱?”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一方面是早上没喝水,喉咙干得发疼;另一方面是紧张——他不知道这次能换多少面包,要是太少,今天晚上又得挨饿。

掌柜的放下手里的算盘,算盘珠子“噼啪”响了两声,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低头看了看柜台上的凝血草,用手指拨弄了几下,指甲划过草叶,留下几道深印,像是故意糟蹋。“啧,”掌柜的皱了皱眉,语气不耐烦,“最近贵族收的魔力结晶少了,药铺的生意也不好做,这草药价跌了。你这三株,最多只能换小半块黑面包。”

“什么?”林恩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上次我卖两株还能换小半块呢,这次三株怎么还是这么多?您是不是看错了?这草还新鲜着呢,您看这叶子,这根须……”他指着凝血草,想证明自己的草药值更多的钱,可话到嘴边,却越来越没底气——他知道,在掌柜面前,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你懂什么!”掌柜的瞪了他一眼,声音提高了几分,“现在凝血草到处都是,平民们为了换粮食,都去荒坡上采,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都能拿出几株,谁还缺这个?要不是看你可怜,年纪轻轻的不容易,我连小半块都不给你。要不要?不要就拿走,有的是人想换,后面排队的多着呢!”

林恩咬了咬唇,没再反驳。他知道,掌柜说的是实话。最近这几天,他在荒坡上总能看到其他平民的身影,大家都在采凝血草,草药多了,价格自然就跌了。

他要是不换,今天就真的没东西吃了,晚上只能饿着肚子睡觉——他已经饿怕了,那种肚子里空空的、发慌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一次。

“要,我换。”林恩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不甘。

掌柜的从柜台下拿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黑面包,面包硬得像块石头,油纸的边缘已经发黄,上面还沾着些灰尘。

他随手把面包扔给林恩,动作粗鲁,像是在扔垃圾。“拿着吧,下次多采点好草药来,比如灵叶草、魔力花什么的,别总拿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来,浪费我的时间。”

林恩伸手接住面包,油纸的触感有些粗糙,面包硬得硌手。他小心地把面包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这样能让面包暖一点,也怕走路的时候把面包压碎了,碎了的面包更容易发霉。

他看着柜台上的凝血草,又看了看掌柜的那张精明的脸,想说些什么,比如“您能不能多给一点”,或者“下次能不能别压这么低价”,可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只会招来掌柜的更不耐烦。

走出药铺的时候,集市里的人多了些,却还是一片死气沉沉。没人笑,没人闹,大家都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赶路,像是在躲避什么。林恩摸了摸怀里的黑面包,感受着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他一天的收获,小半块黑面包,够他吃两顿——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明天早上又得饿着肚子去荒坡上找草药。

风又刮了起来,吹得他的斗篷猎猎作响,破口处灌进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林恩抬头看了看灰石镇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看不到一点太阳的影子,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想起母亲生前教他认草药的样子,想起灵植家族院子里那些生机勃勃的植物——那时候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草药,灵叶草、魔力花、凝血草……每一株都长得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想起五年前那场大火,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把整个镇子都笼罩在里面……

“母亲,”林恩在心里默念,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坚定,“我会活下去的,我也会查清真相的,我会为咱们灵植家族洗刷冤屈的,您放心。”

他攥紧了怀里的黑面包,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他的住处就在镇子边缘的一间破屋里,屋顶漏风,墙壁漏雨,冬天冷得像冰窖,可那是他唯一的家。

集市里的喧闹还在继续,贵族的马车已经远去,留下一路的泥水;老妇的野菜还在篮子里躺着,沾满了泥,没人愿意买;平民们依旧在为了生存奔波,像一群忙碌的蚂蚁,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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