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那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深潭,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整个卫生队手术室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巧玲珑、温润如玉的药瓶上,眼神里充满了荒谬与不可思议。
最先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白雪薇。
她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先是错愕,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夹杂着轻蔑与幸灾乐祸的冷笑。她往前一步,挡在苏晚晴和手术台之间,摆出了一副专业而又痛心疾首的姿态。
“苏同志!”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尖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请你搞清楚,这里是争分夺秒抢救战友生命的手术室,不是你家可以随意玩闹的后厨房!你一个连基本医学常识都没有的家属,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转向脸色铁青的李军医,语气变得恳切而急迫:“李军医,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小张同志的伤势万分危急,我们必须严格按照医疗规程来!这种来路不明、成分不清的‘土方子’,要是用下去出了事,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这根本不是在救人,这是在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四个字,她说得掷地有声,瞬间将苏晚晴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几个年轻的小护士看向苏晚晴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崇拜,变成了怀疑和不赞同。是啊,苏顾问在种地上是神仙,可治病救人,毕竟是两码事。
李军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严肃:“苏顾问,我敬重你在农业上的贡献。但是,医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不是靠胆子大就能解决问题的。请你立刻离开手术室,不要妨碍我们抢救伤员!”
他的话,代表了官方的态度,几乎给这件事判了死刑。
白雪薇眼底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她就知道,苏晚晴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出风头想疯了!在医学这个绝对专业的领域里,她一个外行,竟敢班门弄斧?简直是自取其辱!
她甚至已经预见到,等小张的手臂被截掉,苏晚晴这种“胡闹”的行为,将会成为她身上一个洗不掉的污点,而自己,则是那个坚守原则、保护了战友的“天使”。
到时候,陆团长一定会看清楚,谁才是真正能在他身边,为他排忧解难的女人!
面对这几乎一边倒的指责与压力,苏晚晴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连看都没看白雪薇一眼,仿佛那个人只是一团空气。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一个人身上——陆长风。
她什么都没解释,只是用那双清澈如星辰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请求,没有辩解,只有一种纯粹的、无言的信任。
——我来了,我能解决,你信我吗?
陆长风读懂了。
在所有人以为他会为了“大局”而劝退自己妻子的时候,这个如山般沉默的男人,动了。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直接将苏晚晴护在了身后,隔绝了所有质疑的目光。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李军医身上,声音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力。
“用她的药。”
简单的四个字,让整个手术室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李军医猛地一愣:“陆团长,这不合规定!万一……”
“没有万一。”陆长风直接打断了他,声音斩钉截铁,“出了任何问题,我陆长风一力承担!枪毙也好,撤职也罢,所有的责任,记在我一个人头上!现在,执行命令!”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那股属于兵王的、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铁血煞气,如同实质般轰然爆发,压得在场所有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白雪薇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陆长风竟然会为了苏晚晴,疯狂到这种地步!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赌一个来路不明的“土方子”?他疯了吗?!
李军医被这股气势震慑得心脏狂跳,他看着陆长风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知道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徒劳。他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对着苏晚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我就陪你们疯一次!但是,如果五分钟内伤情没有好转,我必须立刻进行截肢手术!”
“一分钟就够了。”
苏晚晴淡淡地说了一句,从陆长风身后走出。她走到手术台前,打开了那个羊脂白玉瓶。
她没有用任何工具,只是倾斜瓶身,将那淡金色的药粉,如同一缕金色的细沙,均匀地、轻轻地洒在了小张那血肉模糊、甚至已经开始发黑腐烂的伤口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处伤口。白雪薇的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讥讽的冷笑,等着看这出闹剧如何收场。
然而,下一秒。
神迹,降临了。
当那金色的粉末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还在“咕嘟咕嘟”往外冒着鲜血的伤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止血!连一丝血珠都不再渗出!
紧接着,更加骇人的一幕上演了!
只见那伤口周围已经发黑坏死的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那不祥的青黑色,重新变得鲜红、充满了生机!那股淡淡的腐臭味,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异的、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这……这……”李军医手里的手术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还没等众人从这波冲击中回过神来,最颠覆认知的一幕出现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新生的粉红色肉芽,竟然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地滋生、蔓延、交织、融合!
那伤口,正在以一种违背了所有医学常识的速度,自行愈合!
整个手术室,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只能听到几声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滴答……滴答……”
那是监控仪器上,小张原本微弱得几乎快要消失的心跳和血压,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强势回升到正常水平线!
李军医踉跄着上前一步,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正在创造奇迹的伤口,却又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仿佛那是什么神圣的、不容亵渎的圣物。
他猛地回头,用一种看神仙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苏晚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行医二十多年,见过的生死不知凡几,可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碾碎了他毕生建立起来的医学观!
而白雪薇,她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灰。那抹讥讽的冷笑还僵在嘴角,显得无比滑稽可笑。她看着那神奇愈合的伤口,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苏晚晴,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如此荒唐,如此……毫无悬念。
她引以为傲的专业,她赖以攻击对方的武器,在人家那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
苏晚晴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她拿起一卷干净的纱布,熟练地为小张重新包扎好伤口,动作轻柔而专业。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李军医,声音平静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军医,现在,还需要截肢吗?”